顧湘和雪鷹主仆這頗玄妙的對話一出,那邊老太太都有點哭不下去,怒目瞪了她們好幾眼,這才重整旗鼓繼續哭訴。
“我好好的兒子,就因為你這個不守婦道,終日招三惹四的女人,弄出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酒來,到平白丟了性命。”
老太太瞪著顧湘,哭嚎道,“想我一半截入土的老人家,我還沒死,兒子卻沒了,你要拿什麼賠我?嗚嗚,到不如我一頭撞死在你這門上,陪著我的好兒子去了了事。”
哭著,老太太又是頓足,又是跺腳,渾身抖動的和跳大神似的。做出一副就要撞牆的姿態。
顧湘等人默默看著,誰都沒攔的意思。
“誰都不許攔我,我兒去了,老婆子也不要活!”
老太太目光逡巡四周,哀嚎聲越發大起來,哭聲震天。
張捕快茫然地看了看顧湘,再看看雪鷹,複又看一眼堪稱精銳的仆從家丁,愣是不知道這老太太是怎麼突破這銅牆鐵壁,直接撞到顧小娘子眼前來的。
他記得衙門裡的彤哥說,顧記食肆論安全,不比皇宮差,若有朝一日京城陷於賊手,他們躲到顧宅,隻要食水不絕,或許能拖延些時日。
顧湘到也看出張捕快的意外,失笑道“這老太太正經從我家大門入,身無冰刃,手無縛雞之力……或許不算,但也並不是什麼威脅。我家開食肆做生意,怎可能阻客人登門,便是惡客,惡未顯露,也是不好攔的。”
這邊和和氣氣的說話,那頭老太太簡直氣歪了嘴,眼珠子一轉,眼角餘光見旁邊站著幾個食客,立時變了臉色,撲過去一抹臉,滿臉的淚“諸位來給評評理,我好好的兒子老實巴交,誰都沒招惹,忽然就有人找上門來討要那勞什子的蛇血酒,我家自然沒有,那賊可不就是害了我兒命去!”
“嗚嗚,諸位且說,這事難道不就是怪這顧記食肆,不該怪那個女廚子!”
老太太白發蒼蒼,身體乾瘦,搖搖欲墜,十分可憐的模樣。
她一向知道自己可憐,每次她露出這樣淒慘的模樣時,周圍的人都免不了會可憐她,幫她說話,為她出頭。
老太太一邊哭訴,一邊拿眼角的餘光瞟那幾個食客,幾個食客對視一眼,卻是並不如她所願,反而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兩步,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還有幾個盯著旁邊的兩顆草,像是在研究天下至關重要的大事。
“……”
老太太心裡憤恨不已,正好見一年輕書生模樣的食客愣了愣神,趕緊往地上一坐,抱著他的腿不撒手,嚎啕不止,“還有沒有天理了,都要逼死我這老婆子不成,嗚嗚,我不如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被抱住大腿的張喬安臉上登時有些發綠,心下無奈,苦笑著看了看顧湘,歎了口氣,掙了兩下沒掙開,隻能對老太太翻了個白眼,“你兒子是哪個?聽意思是京城大盜手底下喪了命的?唉,死者為大,我也就不說什麼了,隻你兒子死了,該去找京城大盜,怎麼也不該尋到顧小娘子頭上!”
旁邊不知哪個食客立時應和,高聲嚷嚷了句,“天底下為了錢犯案殺人的不計其數,你咋不怪皇帝老兒下旨意鑄了那些個錢?”
食客們到底沒好意思哄然大笑,卻也有好些一時沒忍住,嗤笑了聲,一見那老人家憤怒抬頭,就趕緊往後躲。
一行食客自顧自地裝瞎子,裝聾子,反正沒一個幫老人家出頭,當然,也不至於替顧廚操心。
瞧瞧周圍這些家丁護院,再看看雪鷹,顧廚怎也不會吃了虧去。
老太太唱作俱佳地鬨騰半晌,沒人架秧子起哄,一時也有些後力不繼,場麵不自覺,便有些尷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