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扈疲憊地捏了捏眉心,道:“你們心裡在想什麼,朕一清一楚,不必在朕麵前演戲。”
林西忍不住擔憂道:“父皇,您若是累了,兒臣便扶您去隔間歇息。”
林扈看著林西,他眼神清澈純粹,眼底的擔憂是那麼真切,這麼深刻的孺慕之情,是裝不出來的。
“無妨。再等等,再等等吧。”
大殿內陷入靜寂,殿中的人都想著各自的心事,直到又一陣腳步聲響起。
“啟稟皇上,平南王焦戰,錦衣衛指揮使楊瀟,壽昌侯李昊,在外求見。”
“讓他們進來。”
“是,皇上。”
腳步聲響起,三人相繼走了進來,行禮道:“臣等參見皇上,參見太後,參見太子殿下。”
林扈揮揮手,道:“朕交給你們辦的事,可辦妥了?”
三人齊齊說道:“臣等幸不辱命!”
林扈點點頭,道:“把人帶上來。”
“是,皇上。”
楊瀟應聲,轉身來到殿門口,朝外麵揮了揮手,隨即便有兩名錦衣衛推搡著一名少年走了進來。
林西轉頭看了過去,雖然已經近五年沒見,但他還是一眼便認出了林玖。
他不解地看向焦戰,他們是何時動的手,為何他一點消息都沒收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焦戰僅是回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便轉開了視線。
“林玖……”
李雨涵在見到林玖的時候,還是會有些傷心,畢竟她也付出了感情,也曾想做他的皇後,隻可惜麵前這個人是為了權勢可以犧牲一切的渣男。
林江也跟著看了過來,眼底儘是疑惑,隨後便是惶恐。
而林玖的眼底就隻有林西,眼中的憎恨、仇視更是毫不掩飾,“你不是林西!你不是太子!”
林西冷笑,道:“林玖,為了太子之位,你真是想儘了辦法,就連妖孽一說都用上了,而這恰恰說明,你已經黔驢技窮,窮途末路。”
林玖瞪大雙眼,死死地盯著林西,道:“不,你不是!林西就是個一無是處的病秧子,是個連書都讀不通順的廢物,怎麼可能一夕之間變了副模樣,這根本不可能!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是外來者,是你吞噬了林西的魂魄,偽裝成他的模樣,蠱惑著身邊的人,以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憑什麼以為我就該是你想象的那副模樣?”林西嘲諷地看著他,道:“你雖然有些才華,卻眼高於頂,狂妄自大,自以為彆人都比不過你,但凡比你強的人,你都會認為他們就不該存在。其實拋卻皇子的身份,你什麼都不是,甚至不如那些通過鄉試的舉人。”
“你!”林玖被氣得臉色鐵青。
“你眼中隻有權勢,從沒將百姓看在眼裡,否則你怎會那麼心安理得地串通林肆發動兵變。你自私自利,自以為是,林國若是落在你手裡,那才是真正的滅亡之路。”
林玖見自己在言語上占不了便宜,便看向林扈,道:“父皇,他不是三皇兄,他是食人魂魄的妖孽!三皇兄已經死了,您不能再受其蒙蔽!”
林扈冷冷地看著他,眼底的厭惡之情毫不掩飾,道:“你為了謀朝篡位,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如今又誣陷太子是妖孽,簡直罪不可恕!”
林玖被他的眼神刺痛,“父皇,您真是被這妖孽迷了心竅!誰是您兒子,您都認不出了嗎?”
章辛譏誚地說道:“哼,可不是被迷了心竅,為了這妖孽連親生母親都那般對待,少一兩個兒子又算什麼。”
“親生母親?”林扈悲涼地笑笑,道:“親生母親為了權勢,給兒子下毒?”
章辛一怔,隨即說道:“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
“朕什麼意思太後心知肚明。”林扈握緊雙拳,努力地克製心中的怒火,道:“太後為了章家費儘心機,不僅害死父皇,還想害死朕!朕無論多失望、多憤怒,最多是將太後軟禁,而太後則想置朕於死地!”
“虎毒不食子,哀家沒做過這種事,不知皇上又聽信誰的讒言。”章辛說話時,眼睛看向林西,眼底儘是厭惡,就好似看什麼臟東西一般。
“母後不用否認,下毒的人就在這殿中,在朕的身邊足足隱藏了三十九年!”林扈的目光落在廣信身上。
林西見狀不禁愣在當場,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廣信怎會是下毒的人,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廣信一怔,隨即回過神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道:“皇上,奴才冤枉!”
“朕那般信任你,你居然背叛朕,廣信啊廣信,這麼多年的主仆情,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
“皇上,奴才冤枉!”
廣信還想再說,被一陣腳步聲打斷,餘慶從殿外走了進來,來到廣信身邊,揚起手就抽了他一巴掌。
“我們跟隨皇上近四十年,你摸著良心說,皇上平日裡待我們如何,你居然給皇上下毒,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餘慶憤怒地紅了眼眶,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廣信再次出聲辯解,道:“我沒有,不是我下的毒。”
“在你的房間裡搜出的毒藥,與皇上所中的毒一模一樣,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餘慶看著他,眼底盛滿失望,他們一同侍候林扈三十多年,朝夕相處之下,他早就將廣信當成親兄弟,沒想到他竟是章辛埋在林扈身邊的細作,甚至給林扈下毒,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那是栽贓陷害,肯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將罪名推到奴才身上,懇求皇上為奴才做主!”
餘慶質問道:“同樣是為皇上試菜,為何你沒有中毒?”
“我不知。或許這就是他們的陰謀,借此嫁禍給我,讓我百口莫辯。”
“三十九年啊,你連句實話都不肯說嗎?”餘慶不禁落下淚來。
“我沒做的事又如何承認?”廣信低垂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從他緊握的手中看出他此時的心情。
“你……”
“夠了!”林扈打斷他們的對話,轉頭看向章辛,道:“太後操勞一輩子,為的都是章家,朕體恤太後的辛勞,便做主讓章家徹底消失,太後終於可以歇歇了。”
章辛聞言大驚,道:“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章家除了太後,便沒人了,一個也沒了。”
章辛不敢置信地說道:“你……你竟滅了章家滿門?”
“是,一個不留,滿門抄斬!”林扈的語氣中帶著森森寒意。
章辛氣急攻心,兩眼一閉,朝著地麵倒去。
林西下意識地上前去扶,隻是他離得較遠,來到麵前時,她已經倒在了地上。
林西下意識地動作,林扈看在眼裡,即便章辛幾次三番地為難他,甚至聯合彆人來害他,他還是第一個衝上前查看她的狀況。
林西抬頭看向林扈,道:“父皇,太後氣急攻心,昏死了過去,需儘快請太醫診治。”
林扈冷漠地看著,道:“來人,送太後回宮。”
餘慶應聲,叫來幾名內侍,背著章辛出了禦書房。
眾人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沒想到林扈竟把事情做絕,殺光了章家的人,這是釜底抽薪,斷了章辛的念想。
林江和林玖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安。
林西則是擔憂地看向林扈,今日的事他居然毫不知情,似乎是有意隱瞞他一樣。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轉身走向餘慶,吩咐道:“公公差人去東宮把三娘叫來。”
餘慶抬眼看了看林扈,小聲說道:“是,奴才這就去辦。”
林扈將一切看在眼底,卻並未阻止,轉而看向林江,道:“藏在你背後的人是誰?”
林江被問得一愣,隨即說道:“皇上,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以為朕為何會浪費時間在這裡聽你胡言亂語?”林扈頓了頓,接著說道:“小吳莊大宅已被剿滅,你在京都的每個據點已不複存在,你這一十幾年所經營的勢力、你的同黨、你的家人也已悉數下獄。若不想死的太慘,最好供出藏在幕後的那個人,否則朕也讓你嘗嘗被千刀萬剮的滋味。”
林江怔怔地看著林扈,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他們明明計劃的很周全。先是挑撥林扈和林西的父子關係,讓林扈厭棄林西,再偽造證據給林玖翻案,隻是在這期間出了李雨涵的事,讓他們覺得這是一個能讓林西萬劫不複的機會,尤其是在林扈疏遠林西這樣的前提下,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奏對。
林扈對林西不聞不問半年之久,給了他們林扈厭棄林西的錯覺,讓他們以為隻要再加一把火,就能輕易將林西燒死,隻可惜他們並不知曉自己早已掉進陷阱,成了彆人的獵物。
過了好一會兒,林江才反應過來,求饒道:“皇上,臣並無不臣之心,隻是想賺點銀子,求皇上看在當年的情分上,饒臣一命!”
“沒有不臣之心?”林扈冷笑一聲,道:“四年前劫獄的是你,林玖一直在你府上。你們與肖王勾結,仗著有太後的支持,發動兵變。隻可惜太子去了甘肅,兵不血刃地瓦解了你們的計劃。於是你們又轉變計劃,借著太子隨朝聽政的契機,挑撥我們父子的關係,甚至用妖孽這種無稽之談,陷害太子,不過是想借朕之手除了太子,讓林玖名正言順地坐上林國的儲君。不,應該說一十六年前,你便有了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