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步六孤將軍府(下)(1 / 2)

隱鳳朝陽 看泉聽風 9625 字 4個月前

待將軍府的下人提著羊角燈上前引路時, 謝知才發現這人額頭上塗了金燦燦的額黃,所以咋看她整張臉都是黃的,謝知偷偷瞅了她好幾眼,把額頭塗得那麼黃、那麼閃,不是普通顏料可以做到的,她裡麵添加了金箔?

塗那麼多沒經過處理的黃金顆粒,她不怕毛孔堵塞長痘痘嗎?謝知看出這婦人年紀不是很大,至少不會比阿娘大, 這麼年輕就化這麼毀皮膚的妝容, 難怪她看起來比阿娘老十歲都不止。

謝蘭因看著秦宗言, 她嫁到秦家也有四年, 隻聽過秦宗言還有個繼母,可對她完全不了解, 連每年送到京城去的年禮都是秦宗言做主送過去的,他是跟他繼母有矛盾?

秦宗言看了兒子一眼,秦紘上前一步, 對謝知道:“阿妹小心腳下。”

謝知會意跟秦紘放緩腳步, 在秦宗言和謝蘭因身後慢慢走著,比起謝蘭因對丘穆陵夫人的一無所知, 謝知倒是知道點秦家的往事,當然這個往事是公主祖母口中的往事,可信度十分低。因為公主祖母堅定的認為步六孤六郎是繼父跟他繼母生的兒子, 而她跟祖父都認為這不可能。

退一萬步說, 哪怕她繼父真跟丘穆陵氏有不|倫之情, 也不可能讓秦六郎出生,除非他腦抽。看她繼父的審美就知道了,他喜歡是阿娘這樣才貌雙全、矜貴嬌驕的美人,謝知不覺得一個比他大八歲、還從小壓迫的女人能勾引得她繼父連家業都不顧。

秦宗言在前麵攬著妻子柔聲道:“太夫人姓丘穆陵,現任丘穆陵家族的族長是她叔父,我們隻是去例行拜見,一會就回去休息。”

謝蘭因怎麼聽不出他話語裡的敷衍,不過孩子麵前,她還是維護他一家之主的威嚴,她微微點頭道,“我回來後都沒拜見過母親,是我的不是。”

“她身子弱,不愛見外人,不是你怠慢她。”秦宗言執起謝蘭因的手領她來到丘穆陵夫人的院落,院落裡燈火通明,院中伺候的下人見郎君進來,忙去通報,還有人給秦宗言引路掀簾,殷勤的伺候他進內院。謝蘭因若有所思,要不是知道秦宗言四年沒進入京城,她都以為他是天天來這裡請安。他以前跟丘穆陵氏很熟嗎?

謝知隨秦紘一起入內,進去就被一排光頭閃了眼,她默默的數了數,三個女兒二個兒子,繼父的六弟今年幾歲?十七還是十八?反正不到二十,這子嗣數量傲視群雄,看起來身體不錯。

謝知已經知道為什麼會有女孩剃光頭。鮮卑族在沒漢化前男人編辮子,小兒不管男女都習慣剃光頭,她以前沒見過光頭孩子,是因為她見過的孩子不是長輩中有漢人,就是漢化極深的鮮卑家庭,這兩種家庭的孩子跟漢族小孩無異。

“母親,大兄和長嫂來了。”六娘給端坐在上房的丘穆陵氏行禮,正房裡燭光明亮,將六娘整個人照得清清楚楚。她才二十出頭的年紀,或許是因頻繁生產,身體發福,原本還算清秀的五官因臉蛋過於圓潤而擠成一團。偏她又喜歡穿華衣、畫濃妝,身上還掛滿了金玉寶石,就更顯慘不忍睹。

到了光線明亮的地位,謝知隻掃了六娘一眼便移開視線,她怕自己多看晚上會做噩夢。她目光落到坐在正位的丘穆陵氏,隻這麼一眼,她就有點移不開目光,同時也明白為何公主大母堅持認為繼父會看上丘穆陵氏。

論容貌丘穆陵氏不是謝知見過最美的,不提她阿娘,就是公主大母和崔太後都要比她更美些,但丘穆陵氏偏偏就有一種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魅力,她應該有三十多歲了,可看著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皂色深衣,但腰間衣料掐得很緊,完美展現她柔軟的腰肢和挺翹的美臀。

她膚色並不是華夏自古最推崇的白色,而是健康的蜜色肌膚,五官分開細看甚至會讓人平平無奇,可合起來看卻有一股特彆的味道。她沒有畫時下流行的額黃妝,隻修飾了長眉,唇上有一點紅脂,如此素淨的妝容,卻讓人覺得她美豔驚人。

謝知揚眉,她都沒想過古代還有如此潮流的女子,丘穆陵氏真是生錯了時代,她要是到了現代,一定會被時尚界狂熱追捧,這不是被時尚界捧了又捧的高級臉麼。而且她的高級臉長得還挺漂亮,不像有些高級臉,完全不符合國人審美。

她見四人進來,也不等他們見禮,就對謝知笑道:“這是謝家小娘子?長得可真漂亮。”她對謝知親切的招手,“到大母這兒來,大母給你吃糖。”

謝知乖巧的走過去,給丘穆陵氏屈身行禮,“阿蕤見過大母。”隻有幾個親近的親人才會叫她阿菀,大部分人稱呼謝知都是叫她玉蕤或是阿蕤。既然丘穆陵氏自稱為大母,謝知也從善如流的喊她大母。

丘穆陵氏慈愛的看著謝知,“好孩子,到了大母這裡不用如此多禮。”說著接過侍女手中的荷包放在謝知手中,“這些給你買糖吃。”

“多謝大母。”謝知再次行禮道謝。

丘穆陵氏對謝蘭因說:“這孩子真乖巧。”她又看了看謝蘭因和謝知,掩嘴笑道:“都說侄女像姑,果然不假,我瞧你們兩個倒像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謝蘭因也親昵的說:“您過獎了,這丫頭隻懂憨吃憨玩,哪裡像您這兒的孩子,各個出挑,您才會教養孩子。”

“也就過得去而已,帶出去不丟人。”丘穆陵氏對謝蘭因招手讓她坐下,又吩咐孫子孫女們給寫伯父伯母見禮,待謝蘭因一一給過孩子見麵禮,她又同謝蘭因寒暄道,“我聽說你以前住建康?我聽說那裡氣候比這裡好,你去了懷荒可習慣?我當年從長安到懷荒都覺得不習慣。”

謝蘭因說:“習慣,就是天氣要比懷荒冷些,但我冬天也不出門。”

丘穆陵氏附和道:“可不是,我在懷荒時冬天也不出門。”

謝蘭因和丘穆陵氏一問一答,和睦的像是本來就是關係很好的婆媳,謝知瞄了一眼明顯沉默的繼父,鄙視他的大驚小怪,他當年不也是跟大舅這般“一見如故”的?難道阿娘就不行了?

秦宗言是真驚訝謝蘭因對丘穆陵氏的態度,自兩人成親後,秦宗言是真把謝蘭因捧在手心嗬護,完全沒讓她操過半點心。哪怕有屬下的女眷來拜見謝蘭因,也不用謝蘭因多費心,秦宗言在懷荒是土皇帝般的存在,隻要腦子沒壞的女眷,隻會捧著謝蘭因不會給她難堪,所以謝蘭因從來沒有展示過自己的處事手腕。

但謝蘭因是謝家精心培養的皇後,怎麼可沒有一點待人接物的能力?也是蕭賾沒有親政,如果親政謝蘭因不僅僅隻需要管理後宮,她還要接見招待外命婦和宗室女眷。誠然自己皇後的身份會讓眾人對自己畢恭畢敬,可身份也不能解決一切,被嬪妃壓製的皇後也屢見不鮮,所以謝家特彆重視謝蘭因這方麵的素養。

婆媳兩人親熱的說笑著,丘穆陵氏欣慰的對秦宗言感慨:“見你們夫妻和睦,我就放心了。哪天去見你父親,我也可以跟他說,我這輩子對得起他。”

戲肉來了!謝知、謝蘭因同時想到,謝蘭因忙道:“母親正值盛年,何出此言?我同郎君還要好好孝順您呢。”

丘穆陵氏搖頭歎息,“你們有這心就好,可惜我這身子不爭氣,不然我也想多活幾年,畢竟你們六弟還沒個著落,看著他這樣,我就算死了也不閉眼。”

謝蘭因聞言作出滿臉無措樣的看向秦宗言,該輪到他上場了。嫁到秦家後,謝蘭因不是沒打聽過秦家的往事,但秦宗言治家太嚴,她隻能打聽到一些他願意給人知道的,他父親死之前的那段隱情,謝蘭因打聽不到,也沒下功夫打聽。她畢竟剛嫁到秦家,很多事隻能慢慢來,一步走的太遠,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再說秦宗言往事如何跟她關係也不大,她隻要儘將軍夫人的本分即可。

秦宗言道:“六弟夫妻和睦、兒女成群,母親有何擔憂?”

“他都十八了,都沒正經活乾?我怎麼能不擔心?”丘穆陵氏說出自己的最終目的,想要秦宗言給兒子找個事情做。

“長安城的官職素來搶手,六弟還年輕,即便當值也隻能做個小吏,家裡又不愁吃喝,他何必外出受苦?”秦宗言皺眉說,儼然一派好長兄姿態。

“小吏也可,他是一家之主,他不受苦誰受苦?”丘穆陵氏又不傻,明白什麼對兒子最好。她因家變之故,一直沒有改嫁,這輩子估計也就這麼一個兒子,哪怕他已經被秦宗言養廢,她恨毒了秦宗言,麵上也要裝作什麼都不在意,她還要求秦宗言給兒子一個出仕的機會。

她對秦宗言哀求道,“六郎是你親弟弟,我知道你們漢人講長兄如父,你是把他當兒子看的,但也不能太縱容他,畢竟你不能養他一世。”

“誰說我不能養他一世?哪怕我將來死了,六郎還有阿狼照顧。”秦宗言對秦紘道:“阿狼你會好好照顧你六叔的對不對?”

秦紘毫不猶豫的對丘穆陵氏下跪道:“祖母放心,孫兒向來視六叔若父親,定會照顧六叔和弟妹們。”他怎麼會不照顧?為了照顧六叔,他娘在長安熬了八年,都被他們熬死了,他怎麼舍得不照顧他們?他要照顧他們一輩子,不止是六叔,還有祖母和六叔那些兒女,他都會妥善照顧,把他們好好養著。

謝知跟謝蘭因互視一眼,心中暗驚,這是鐵了心要秦六郎和他兒女當豬養。

丘穆陵氏聽得心都涼了,即使她已經做足心理準備,可真正看到秦宗言如此不留一點情麵,還是忍不住麵露哀怨,就算她當年對他又不好的地方,六郎都被他毀成這樣,他還不滿足嗎?

秦宗言當然不滿足,丘穆陵氏逼自己親手毀掉長子,害長子沒出生就注定是廢人,他怎麼可能讓六郎出頭?他長子怎麼樣,六郎也要跟他一樣。

丘穆陵氏見秦宗言滿臉漠然,知道再勸也不可能讓他改變,她原以為他會顧忌新婚妻子,畢竟大家都說他疼極了新娶的妻子,可看他現在看來,分明就是油水不進,她也不想再勸,萬一再惹怒他,就不是隻養廢六郎了。她對謝蘭因笑道:“時辰也不早,你帶孩子回去休息吧。”

“母親也早點休息。”謝蘭因柔順的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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