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彆後重逢(1 / 2)

隱鳳朝陽 看泉聽風 8757 字 4個月前

正平十四年一月, 南方已經是萬象更新、百花爭鳴, 懷荒卻還是萬物蟄伏、白雪皚皚的天氣。

未時,巡邏的軍士們沿著城牆查探一圈, 回到了營地換班休息, 帳篷裡煮了暖暖的酒糟, 老十倒了一大碗酒糟一飲而儘, 又酸又澀,但酒糟一入腹身上的寒意便驅散了,他喃喃道:“要是哪天再來一碗燒刀子就好了。”

老十說的燒刀子就是高度白酒, 酒的釀造要消耗糧食,謝知讓秦家提煉酒精是為了軍事用途,並不是為了單純的釀造白酒, 所以秦紘一直嚴格控製著白酒產量, 大部分白酒都出售給附近部落的酋長和貴族, 隻留下少許作為軍士們的獎勵。這些軍士們喝過一次白酒,就對白酒念念不忘,每次喝酸澀的酒糟時就想到白酒醇厚的口感。

“能有酒糟給你吃不錯了, 想當年我們巡邏回來, 連口熱水都沒有。”另一名老兵舒服的躺在稻草堆上休息。

“你們說將軍現在到南朝了嗎?”一人翻了個身問。

“應該到了吧。”另一人叼了根稻草說:“那些老小子真走運, 我聽說南朝那邊的女人各個水靈, 皮膚嫩得跟豆腐一樣。”

老十向往的道:“聽說那邊遍地都是金子,隨便搶一戶都能發財。”

一人嗤笑的說:“長安的小皇帝和那些廢物還想撇開我們, 沒了我們, 他們連皇位都坐不穩。”

去年開春, 梁朝皇帝突然揮軍北伐,皇帝派了幾個王爺去打仗,結果居然被梁軍打敗,這等奇恥大辱舉國嘩然,皇帝將河南王、平陽王貶為庶人,同時就緊急征調秦宗言、獨孤雄為主將再次南征。秦宗言去年十月率軍南下,相城離懷荒距離遙遠,這些中下層的軍人根本不可能第一時間知道軍情。

老十附和道:“可不是,可惜這次少主沒去,讓那小雜種占了便宜——”

軍士的話還沒說話,就被人一腳踢翻,眾人驀地站起來正要罵人,看到踢人者一下萎了,一個個跟鵪鶉似地小聲叫著:“慕容軍將。”

來者是一位須發半百、身量碩壯的老將,左臉頰上有一條猙獰如蜈蚣般的傷疤,慕容胡瞪著牛眼陰惻惻的問老十:“你剛才說什麼?”

“沒!沒什麼!”老十哪裡敢再說胡話?他跪在地上自己扇自己耳光,“我胡說八道!”

慕容胡喝道:“都給我出去乾活!”

軍士們悶聲不吭的套上盔甲、拿起武器逃出帳篷。慕容胡訓斥手下,轉身回到大帳,大帳裡秦紘穿著一件黑色深衣看書,深衣也不是用華貴的錦緞織成,而是夾雜了棉花的苧麻衣,長發用一條發帶綁住,身上唯一值錢的大約就是腳上的牛皮軍靴。不過就這麼素淡的裝飾,都無法襯黯秦紘讓人心悸的俊美。

慕容胡見大帳裡隻燃了一個火盆,連忙讓秦紘的侍童再搬個火盆來,“郎君怎麼也不多加個火盆?萬一受涼怎麼辦?”慕容胡絮絮叨叨的說,他是秦紘外公的族侄,也是當年柔然之戰中少有幾位活下來的慕容部族人。他向來受秦宗言父子信任,秦宗言喊他阿兄、秦紘喚他胡伯,但慕容胡始終恪守本分,以父子兩人的親衛自居,尤其是秦紘回懷荒後,慕容胡始終跟在秦紘身邊,是秦紘最信任的人之一。

秦紘沉默的任胡伯嘮叨,都已入春,營帳裡燒一個炭盆足夠,他怎麼可能會冷?

慕容胡嘮叨了一陣,對秦紘說:“少郎君,剛才底下有人胡說八道,被我教訓了一頓。”

“他們說了什麼?”秦紘翻過一頁書頁問。

“就是說些大郎君的胡話,都被我教訓過了。”慕容胡告訴秦紘倒不是告狀,而是替老十他們打圓場,他不說秦紘也有彆的渠道知道他們的談話,到時候就不是被自己輕輕踢一腳了事,這是要挨軍棍的。

其實慕容胡心裡也很鬱悶,去年春梁國同魏國交戰,向來孱弱的梁兵居然能打敗魏國,這讓大魏舉國嘩然,領兵的兩位王爺被陛下貶為庶人,同時陛下又緊急征調他們六鎮大軍南下,意圖一雪前恥。

這本來是少郎君揚名的好機會,結果將軍不帶少郎君,反而帶上了秦紹那個小雜種,慕容胡心裡怎麼可能不鬱悶?不過他兵當慣了,習慣聽從命令,秦紘讓他約束底下人,他就約束,不讓他們說秦紹的閒話。

“他們覺得不服氣?”秦紘放下看到一半的書,似笑非笑的看著慕容胡,他已經弱冠之年,少年時精致五官已經徹底轉成男性化的俊美,即使邊關的寒風都沒有讓他容貌褪色,反而更增添了他英武之氣,按說像秦紘這樣的容貌在軍中是備受歧視和壓迫的存在,但秦家軍中沒有人敢對少將軍無禮,連背地裡都不敢亂說少將軍胡話。

當秦紘湛黑的雙眸似笑非笑望向慕容胡時,慕容胡心頭湧起了幾分膽怯,他悶聲道:“屬下不敢。”

秦紘對從小疼愛自己長大的慕容胡情分不同,他耐心解釋道:“胡伯,父親不帶我去相城正是看重我,我要是也走了,萬一外敵趁機入侵怎麼辦?”邊境從來不太平,這些年邊境並無大兵事,但小紛爭一直沒斷過,父親離開,若他再離開,邊境那些虎視眈眈的敵國肯定不會安分。

相城的軍功對他們來說隻是點綴,懷荒才是秦家的根本,他們不可能為點綴拋棄家業。讓父親帶上秦紹是秦紘的提議,他這位長兄是天生的習武之人,哪怕從十多歲開始訓練,身體素質也比常人強悍許多,是天生的戰將,但想要獨當一麵,還要經曆戰火考驗,相城這次攻擊正適合他。

慕容胡悶聲道:“可是萬一那狼崽子得了將軍歡心呢?”

秦紘莞爾:“大哥是父親的孩子,同父親親近也是正常。”秦紘是秦宗言親自教養出來的繼承人,習文練武無一不精,秦紘不覺得大哥能輕易取代自己,也不覺得父親看重彆的孩子就是冷落自己,秦紘這點心胸還是有的。

慕容胡還想再勸秦紘,但想到少將軍素來心有成算,該懂的他都懂,也輪不到他一個粗人來提醒,他好奇的探頭看著秦紘手中的書冊,“少郎君你看什麼書?”怎麼還畫了這麼多奇怪的圓柱子和箱子,他第一次知道圓柱子和箱子還能這麼畫。

“阿妹新寫的算經。”秦紘微微笑道,提及謝知,他目光不由自主的轉柔,“這本書寫的很好,以後你們學算經也可以先看這本書。”

慕容胡訕笑,“我都一把年紀了,還是算了。”他知道秦紘說的阿妹隻有一人,就是謝家大娘子,也就是謝夫人的親侄女,他沒見過大娘子,但是吃過大娘子送來的肉乾、烈酒,還有厚厚的棉襖,這些都是大娘子特地給他準備的,慕容胡咧嘴笑道:“大娘子聰慧仁慈,難道真像外人說的,她是仙姬下凡?”

秦紘並不願意聽到有人說謝知是仙姬下凡,向來仙姬下凡隻為曆練,年紀一到就會回到天界,這些仙姬回去的年紀往往不會很大,最多十幾歲就夭折,秦紘希望阿菀能長命百歲,“彆胡說,阿妹是人。”

慕容胡道:“少郎君,大娘子今年也不小了?為什麼還沒說人家?”慕容胡對謝夫人印象很好,愛屋及烏對時常給他們送禮的謝娘子印象很好,謝家為什麼不給謝娘子說人家?要是少郎君能娶謝娘子就好了,比赫連鳳容那翻臉不認人的小丫頭好。

赫連鳳容是慕容胡看著長大的,本來覺得這孩子聰明漂亮,雖然身份低了些,但也勉強夠資格伺候少將軍。沒想這丫頭去了京城一趟,翅膀硬了,回來居然跟自己老子搶家產,硬生生的把赫連家的產業搶走了一半,還廢了自己的舅舅、氣病了生母、嚇病了庶母,天底下哪有如此忤逆父母、殘害長輩的人?這樣的人怎麼配服侍少將軍?秦家不可能讓這樣的女人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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