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奔喪(中)(2 / 2)

隱鳳朝陽 看泉聽風 8561 字 3個月前

“不,你要變成小豬崽了。”秦紘捏捏兒子胖乎乎的小腮幫說,他跟阿菀小時候都不怎麼胖,怎麼就養出這麼一頭貪吃的小豬來?

“小豬崽?”阿生歪頭想著阿娘帶他去看過的肉嘟嘟、粉嫩嫩小豬,拍著肉鼓鼓的小手說:“小豬崽可愛,阿生要做阿耶、阿娘的小豬崽。”

秦紘:“……”

阿生雙手抱住秦紘的胳膊,可憐兮兮的說:“阿耶,阿生要吃蝦肉餛飩。”

秦紘心中無奈長歎,直起身體,順勢撈起胖兒子,“明天給你做好不好?今天來不及了。”

“好。”阿生乖巧的點頭。

秦紘指著食案上的午餐:“這些要吃完。”

阿生瞅瞅午飯,再瞅瞅阿耶,他扒著秦紘的手臂說:“阿耶喂寶寶!”

秦紘拿起阿生專用的小碗給他喂飯,阿生提出的條件的都得到滿足,乖乖的一口口的把不怎麼愛吃的飯菜都吃完。謝知雖然寵兒子,可該教的還是教的,比如她從來不讓孩子浪費食物,也不讓兒子無止儘的哭鬨。合理的要求她都答應,不合理的他哭死都不給,所以阿生並不會因為現在吃不到蝦肉而哭鬨。

秦紘給兒子喂完飯、帶他出去散步,回房又給他洗臉刷牙換衣服,然後給他講了一個小故事,他才偎依在秦紘身邊睡了。謝知對傳統的喪偶式教育深惡痛絕,阿生從小到大大部分事都是夫妻兩人親力親為,即使謝知不在,阿生也不怎麼哭鬨,他從小就是跟爹娘長大的,娘不在還有爹,他不怕。

秦紘看著兒子乖巧的睡顏,心裡則陷入糾結,阿生是男孩子,他們這麼寵好嗎?可阿菀是說,等他大一點會教他讀書認字。可想他當年,六歲就跟父親圍剿流寇、七歲就親自殺人了,要照阿菀那教法,阿生能七歲殺人嗎?他會嚇哭嗎?秦紘想著父親讓暗衛傳來的口信,說他準備借腳傷未愈而隱退。既然都隱退了,或者他把父親借來,讓他來教阿生?不然秦紘真擔心阿菀教出第二她來,聰明貼心乖巧但心慈手軟,秦家的孩子心慈手軟可不行。

秦二一行趕了好幾天,終於在獨孤雄下葬前趕到武川。謝灝接到消息,早早派人在城門口守著,一看到秦家的車隊,下人們就迎他們入城,先去謝府暫歇。獨孤家上下亂成一團,他們住過去是添亂。獨孤氏前段時間就讓人開始準備房間,今天一大早又讓人打掃一遍,再燒好了幾大鍋熱水,她知道謝知好潔,肯定一到家就要準備洗澡的。她連嶄新的浴桶都準備好了,房間的一色物件皆是全新的。

謝三娘酸溜溜的看著親娘忙來忙去,“她也不過來住幾天,有必要弄這麼隆重嘛?”

獨孤氏沒聽清女兒的話,回頭看著女兒:“你說什麼?”

三娘咬了咬下唇,“沒什麼。”謝三娘比柔娘還要小三歲,雖說見過謝知幾次,但姐妹兩人並不熟悉,十來年連一百句話都沒說滿。但長姐卻是所有謝家弟妹的心理陰影,從小到大,她們但凡做的有任何不對的地方,父親責罰時必然會說你們長姐幼時如何,他們又是如何,把他們貶得一文不值。這導致謝家兄妹從小對謝知感覺都有微妙,既然有被比下去的不忿,又有對長姐的敬仰,長姐這些年做的事都是他們做不到的。而謝三娘對謝知的感覺更微妙,因為她跟謝知同為父親的嫡女,可地位卻天差地彆,父親把長姐放在心坎裡寵,對她卻全然不在乎……

獨孤氏輕拍女兒的肩膀說:“你長姐這次難得來家裡,你好好跟她相處,你但凡能學到她半分本事,我也滿足了。”

三娘臉色微變,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話,她以前也不是沒跟母親說過,她是她,長姐是長姐,她們兩人不一樣,可是母親從來不聽。她最聽父親的話,父親最愛長姐,母親就對長姐比誰都好,三娘默默的低頭,母親總說她將來是嫁出去的女兒,可長姐不也是出嫁的女兒,怎麼他們對長姐就不同?

獨孤氏這些天也忙的不行,沒注意到女兒的心思,隻吩咐她說:“一會盧家可能也會來人,你不是跟盧家的小六娘處的好嗎?你好好招待盧家的李夫人。”獨孤氏說的盧女君是謝洵長女阿楠未來的婆婆,也是獨孤雄的妻妹。阿楠前年跟彭王妃的弟弟盧七訂婚,本來定好來年後成親。

沒想兩人在兩人成親前夕,盧七的祖母突然逝世,盧七父親尚在,他族中排行第七,在自家是次子,按說也不需要禁婚嫁,但盧家重名聲,堅持讓盧七為祖母守孝一年。謝家也是通情達理的人家,再說也隻有一年,是故就延遲一年婚禮。好容易等盧七要出祖母孝,盧七的父親又突然得了急病死了。這下盧七是實打實要守三年孝。說是守孝三年,實際是二十七個月,如今盧七在家已經守了兩年,還剩幾個月就要出孝。盧家在範陽,離武川不是太遠,獨孤雄既是盧七的姨夫,又是阿楠的外祖父,盧家必然要來奔喪。

“我知道。”謝三娘緩緩點頭,想到阿楠波折的婚事,心中暗歎,定親太早也不好,盧家連續出這麼事,不止盧家糟心,謝家也跟著一起糟心。

謝洵和謝知幾乎是前腳後腳到的,獨孤阿難剛到家,顧不上洗漱,先看了重病的母親,再看看躺在靈堂的父親,她來不及放聲大哭,就又要暈過去。幸好謝洵早有準備,提前把薄荷精油放在獨孤阿難鼻尖,清亮刺激的味道讓阿難一下清醒過來。謝洵扶著妻子悲痛的說:“阿難,嶽父走了,我也很傷心,可是你不能這麼自苦,你要有什麼萬一,我跟孩子怎麼辦?”

獨孤阿難看看消瘦的丈夫,再看看無聲息的父親,跪在靈堂放聲大哭,“阿耶!”

謝知匆匆洗漱完畢,換上素服就過來上香,聽到小嬸淒厲的哭聲,她眼眶也紅了,她想起了自己現代的爸媽,也不知道自己現代的身體如何。她要死了,爸媽該有多傷心,肯定哭得也是這麼撕心裂肺。她還想起自己這輩子的父親。蕭賾年少登基,被祖母壓抑著動彈不得,平時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待在禦書房,隻有偶爾閒暇才過來逗逗逐漸張開的女兒,謝知對蕭賾也不是太親近,也不大可能把他當成爸爸。可他畢竟養育了自己,自己這些年的發展也跟生父密不可分,他去世,她不僅不能給他辦喪禮,就是連祭祀都不敢明目張膽,謝知想著想著,眼淚也不由自主的落下來。

謝灝轉眼見女兒跟著獨孤阿難一起哭,便知她定是想到了自己生父,他輕歎一聲,上前對女兒說:“你要注意身體,一會就回去。”他不想女兒待在這種地方。

謝知拉著謝灝的衣袖道:“您才要注意自己身體。”雖然阿耶看著很精神,可從眼角眉梢透出的疲憊,可以看出他很累。

謝灝微微一笑:“放心吧,我沒事。”謝灝沒習武,但也不是文弱書生。

賀蘭英雄給獨孤雄上完香,回頭就見謝知正在跟謝灝說話。謝知隻是獨孤家的外人,並不需要穿喪服,但她還是穿著一身素雅的亞麻衣裙,身上的配飾都是銀飾或珍珠。數年不見,她容貌比之前更美,以前謝知隻是讓人覺得美,但還帶著幾許少女的青澀。如今的謝知眉眼之間全是女人溫柔的風情,纖細的腰肢完全看不出她已育有一子,肌膚瑩白如玉,不帶半點瑕疵,美得幾乎讓人移不開眼。賀蘭英雄見她眼角還帶著點點淚光,她這是哭了?賀蘭英雄挑眉看了一眼躺著的獨孤雄,獨孤雄的女兒哭得太傷心,她那麼心軟的人聽到哭聲,會跟著哭也不奇怪。

“阿菀,靈堂太冷,你先出去吧。”獨孤氏進來說,她手上還抱著一件鬥篷是給獨孤阿難用的,她肯定不會離開靈堂,這件鬥篷給她禦寒用。來獨孤家奔喪的女眷都是獨孤氏招待的,李夫人重病,獨孤雄的重要親眷都在京城,男人朝中有官職,不能擅離職守,女眷年紀都不小,也就沒趕過來。來幫忙的都是遠房親戚,還不如獨孤氏關係親近。要是換了以前的獨孤氏,遇到這種事早嚇傻了,但她在京城被陳留教導了一年多,回來又有謝灝幫忙,管家理事的能力就逐漸練出來了。

“好的母親。”謝知在靈堂待了一會,冷得實在受不住,連忙走出靈堂。一離開靈堂,外麵就暖和了,她不由站定,在陽光下曬太陽,等待身體回暖。

“謝娘子。”一名侍女端著一盞熱車過來,“這是紅糖薑茶,您要不要喝點茶驅寒。”

謝知詫異的看著侍女,她突然察覺有人盯著自己,不由抬頭,隻見賀蘭英雄站在遠處望著自己,見她朝自己看來,他對她微微一笑。謝知猜這紅糖薑茶是他讓人送來,她有點莫名其妙,她跟賀蘭英雄很熟嗎?她沒接茶,隻對丫鬟說:“有勞你家主人。”說完她轉身離開,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怎麼會隨便喝不認識的人送來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