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鐘硯突如其來的關心讓顧盼受寵若驚,她體質嬌軟皮膚生嫩,稍微磕碰著就給碰紅了,更不要說被這麼一塊硬石頭給砸了一下。
顧盼點點頭,“還真被砸疼了。”
鐘硯用指腹輕輕摸了兩下,讀書人的手無暇純淨,他低頭望向她的眼神繾綣專注,“很疼嗎?”
男人抬起臉,精致五官勾勒出的外表清冷高貴,許是光線陰影的原因,他的瞳孔顏色看上去有些淺。
顧盼咽咽喉嚨,四目相對下她先認輸,彆開眼不敢繼續和他對視,生怕溺死在他的目光中,“很疼,疼死啦。”
話音落地,鐘硯點了點頭,捏著她的手指若有所思,隨後轉過頭定定看著站在原地不敢再造次的小男孩,“鐘就,把千字文抄二十遍,沒有抄完不許出房間門。”
鐘就這孩子脾氣十分不好,嬌生慣養,侯府裡的長輩個個都慣著他的性子,憐愛他剛出生便父母雙亡,可憐無辜。
鐘就從小就在□□父膝下長大,被慣的無法無天,府裡麵就沒有幾個他害怕的人,方才拿著玉石亂砸也是在發泄自己的小脾氣,沒想著真的傷到人。
他梗著脖子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說完這句話可能是覺得自己委屈,眼圈立馬紅了起來,粉嘟嘟的臉頰鼓成包子,滿臉寫著不高興。
鐘硯平日待侄子隨和平順,從未發過脾氣,鐘就也還是頭一次見他冷臉,還如此嚴厲的要懲罰他,嘴巴一撇,他心中更加討厭這個嬸嬸。
鐘硯眼中溫度寸寸結成冰霜,薄唇微動,吐字冰冷,“三十遍。”
這下子鐘就仿佛被噤聲,氣的說不出話,紅著眼睛跺腳,最後邁開小短腿蹬蹬跑走了。
顧盼看的一樂,覺得這孩子被鐘硯管教的小模樣還挺可愛,她不禁開始幸災樂禍,三十遍的千字文一時半會肯定抄不完。
鐘硯突然拿出一方手帕,遞到她眼前,“先把傷口包起來吧。”
他的手帕乾淨簡潔,連多餘的圖案都沒有,帕子上帶著淺淺的清香,心曠神怡。
“好。”
這出鬨完,便開席了。
博平郡主今日心情大好,也沒什麼心思為難他們兩個,不輕不重掠過兩眼便作罷。
詩宴必不可少的便是作詩作對,文人相輕也少不了攀比,卻沒有人主動要和鐘硯比試。
而他似乎也已經習慣被忽略,淡然坐在原位喝茶,低垂著側臉,一言不發,隻靜靜聽著其他人的高談闊論。
宴席還未過半,太子尋了個借口提前離席。
也不知道是不是顧盼想的太多,她總覺得太子臨走之前往她這邊多看了幾眼。
正在她愣神時,鐘硯忽然用勁掐住她的手腕,臉上沒什麼情緒,“顧盼。”
她又是一愣,這好像還是鐘硯第一次開口叫她的名字。
“人已經走遠了。”他如是說道,略帶諷刺,眼神冷冰。
鐘硯有些好笑的想,她還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憑她的出身想嫁到東宮去簡直是癡人說夢,腦子不清醒,他原是覺得顧盼心中想著誰都無所謂,和他沒什麼關係,而她也遲早要成為一個死人。
可就在剛剛,太子隨意朝她臉上投來的一眼,鐘硯就覺得非常膈應,就像是屬於他的東西被旁人所覬覦。
顧盼的神思也跟著太子飄遠,這讓他更加難以忍受。
鐘硯是個潔癖極度嚴重的病嬌,但凡被他劃歸為自己領域的人,即便是死,即便是將來被搓成骨灰,也隻能灑在他的地盤。
顧盼張著嘴巴,眼神也變得傻乎乎,稀裡糊塗的還沒弄明白鐘硯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
鐘硯被她這幅模樣蠢到了,生氣之餘覺得好笑,“沒什麼。”
他邊說邊將自己麵前的一疊荔枝全部推給她,“你不是喜歡吃荔枝嗎?都給你了。”
顧盼眨巴眼,“你不吃?”
鐘硯搖搖頭,“我不愛吃。”
“我看你都沒吃什麼東西,你難道不餓嗎?”
難怪他的身材看著如此清瘦,原來是絕食係小仙男!克製的令人恐懼。
顧盼就沒見他吃過自個兒院子外的東西,也從來不碰重油的菜係,肉都很少吃。
沒等到他回答,顧盼說:“我給你剝個雞蛋。”
鐘硯沒有製止,剝好的雞蛋他也隻咬了一口,便擱在碗裡沒有再碰。
太子一走,宴席冷清不少。
鐘虔在鐘硯麵前飛揚跋扈,但是對外言行談吐皆不俗,人緣看起來也還不錯,一眾賓客和他聊的很開,反倒是鐘硯這個正兒八經的世子無人過問,也沒人要上來套近乎。
京城裡還有人暗暗下過賭約,押注鐘硯的世子之位什麼時候被奪,默認他是扶不起的病衰鬼。
好在這次沒有人對他惡語相向,也沒人在他麵前說些陰陽怪氣的話。
屋裡炭火十足,倒是不冷。
鐘硯抵著唇接連咳嗽了好幾聲,嗓子眼冒出一股血腥味,臉色慘白,麵無表情。
顧盼連忙撫了撫他的後背,給他喂了口熱水,鐘硯還不習慣她的親近,往後躲了躲,卻被她按住肩膀,“彆亂動,喝水壓壓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