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又過了兩日, 顧盼病了,發著高燒, 臉蛋滾燙,燒的粉撲撲的。
她早早從床上爬起來, 麵不改色喝下煎好的苦藥, 然後從衣櫃裡挑了件豔麗的紅裙。
齊腰的襦裙,勾勒著她纖細的身段, 交領上衣,上麵繡著精致的海棠花紋。
顧盼將她平時都舍不得穿戴的珠釵首飾找了出來,金簪步搖,叮鈴作響,珠光寶氣, 華麗斐然。
她坐在鏡子前, 銅鏡裡倒映的臉龐沒什麼氣色, 皮膚透著病態的慘白, 唇色淺淡, 看起來就很虛弱, 好像站都站不穩。
顧盼給自己畫了個很漂亮的妝容,塗上胭脂, 麵若粉黛, 唇上也抹了紅色口脂,她一筆筆給自己畫眉,鏡子中的女人的麵容褪去脆弱,逐漸豔麗起來。
碧青站在她身後, 大氣都不敢出,心驚膽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心裡發酸,有許多話想說卻又覺得是徒然。
顧盼轉過身,對碧青笑了笑,“我這樣好不好看?”
碧青眼睛也酸酸的,“好看。”
漂亮的像天上剛下凡的仙子,美的驚心動魄,似乎多看一眼就要被她勾去魂魄。
顧盼放下手中的胭脂,靜靜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過了一會兒,她將鐘硯很久之前送給她的那個很珍貴的玉佩拿了出來,輕輕地放在桌上。
有關鐘硯的任何物品她都不想留。
死心好像隻是一瞬間的事,在鐘硯說出那些話之後,顧盼對他最後那麼點卑微的愛也都徹底消失了。
不過是愛錯了人,誠然如他所說,就當是讓自己長一次記性。
顧盼想明白了,鐘硯隻是不夠愛她。
她坐在銅鏡前發呆,腦海裡猝不及防多出一道熟悉的聲音。
係統說:【劇情加載中,劇情已過半,經檢測主線未崩,恭喜宿主,請再接再厲QAQ!】
顧盼連罵都懶得罵這個係統,說他廢物都已經是抬舉他了!除了上線提醒作用,其餘屁用沒有。
她問:“我會死嗎?”
係統:【無法劇透呢親。】
顧盼如今什麼都覺得無所謂了,順著原著的劇情慢慢走下去,該來的躲都躲不掉,索性躺平等死好了。
“死就死吧,隻要鐘硯最後不黑化就不算失敗對吧?”
係統想了想,據實告知:【是的呢親。】
顧盼點點頭,表示了解,並且在心中默默的想,等回了家一定會給《暴君》這本書狠狠刷上一排的負二分。
顧盼現在都有點好奇真的等鐘硯造反那天,他舍不舍得親手殺了自己。
也許會,也許不會。
誰都說不準。
她不禁在想,等她死的那天,鐘硯會不會難過呢?
最好是痛不欲生悔不當初。
光是想想都很爽呢。
碧青看著發呆的她,於心不忍,“夫人,你要不再躺下睡一會兒吧?時辰還早。”
天剛亮,透著微弱的光。
昨夜一場傾覆大雪,裹挾著陣陣寒風,今早開窗冷風猶似冰刀。
顧盼搖頭,“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著。”
門開了又合,碧青沉默著從房間裡退了出去。
顧盼起身時首飾叮叮當當的聲音在四周回蕩,她抿直了單薄水潤的紅唇,在窗邊站了一小會兒,眼神平靜,波瀾不驚。
猶如冷刀的寒風從衣領往身體裡灌,她卻不覺得冷。
*
徐長河還是頭一回登門入侯府,直奔鐘硯的書房,一進屋便覺著氣氛不太對。
青年繃著張雪白的臉站在桌前,清瘦的手指提著毛筆,落筆極慢,似乎是在練字。
徐長河嘻嘻哈哈的走過去,笑眯眯的將昨兒在城外驛站攔下的信件交給他,說道:“我可算是沒白等這些天。”
鐘硯掀了掀眼皮,掃了眼信封上的字跡,心下了然。
徐長河作為他唯一的多年好友,敏銳察覺到他心情似乎不太好,雖說臉上和平時沒多大的區彆,都擺了張沒表情的臉,但他就是看得出鐘硯情緒不高。
“我真沒想到太子還是個多情種,顧盼的二叔在漳州同秦將軍吞了一批糧草,害得前線大敗,北寇拿下漳州城,屠了整城的民眾,這麼大的事硬是傳不到皇帝的耳裡。”徐長河悠悠打著扇子,慢吞吞的繼續說:“趙煥章居然替顧二爺隱瞞了下來。”
太子殿下風光月霽般明朗的人物,平時正直端莊,一言一行從未出過錯,就這麼栽在一個女人手裡,當真是可笑。
鐘硯還是沒吭聲,好像抓到了趙煥章的把柄之一,也不是件多麼高興的事。
徐長河緩緩收聲,“阿硯,你......”
他想問鐘硯是不是後悔了?
但這又實在不像鐘硯的作風,畢竟他一直都是個果斷決絕的男人。
徐長河邊歎氣邊說:“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他們前期的所有籌謀不可能毀在這一步上。
師出無名,便不得民心。
鐘硯背著手,輕扯著個笑,“我說過的,顧盼排在後頭。”
血海深仇,皇權寶座,每一個都在顧盼之前。
鐘硯如此果斷,徐長河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他隱隱有不太好的直覺。
鐘硯遲早會後悔今日所為。
這兩年裡每次鐘硯向他談起家中嬌妻,眸中像化了水般溫柔,那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歡喜,閒暇時還會給她帶愛吃的糕點,願意去首飾鋪裡給她挑各種精致的簪子。
相反他幾乎沒見過顧盼,隻在流言中聽過她的大名。
一個長的很漂亮的、不□□生的、尖酸刻薄慣愛紅杏出牆的的女人。
在和鐘硯成親之前,就同太子拉扯不清。
儘管徐長河看得出鐘硯待顧盼的不同,他也不會主動提醒鐘硯。
因為在他心裡,顧盼的死活並不重要。
“她可是出了名的攀炎附勢,去了東宮也不會難過。”這是徐長河的心裡話。
鐘硯手裡的毛筆“哢嚓”一聲毫無征兆就被他給捏成了兩截,徐長河深深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鐘硯麵不改色將斷了的毛筆擱在桌上,表情淡淡,“沒有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
徐長河乾完正事偏就閒的慌,嬉皮笑臉,“你兒子呢?”
鐘硯擺了張不想搭理他的臉,兩隻眼睛裡都寫著“快滾”兩個字。
小朋友自從搬到前院同父親一起住,就再也沒有人喊過他小名,都喊他“願哥兒”。
清早起床後,小朋友顛顛從外邊爬進來,拍拍手上的灰,蹬著小短腿跑到父親跟前,漆黑的眼睛水汪汪的,伸手要抱抱。
如願被父親抱起來後,軟趴趴的靠著鐘硯的頸窩,聲音很小,喃喃道:“娘親,要娘親。”
幾天不見,小朋友就想的覺都睡不好。
徐長河一樂,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臉,看他被自己折騰的沒脾氣,訝然道:“阿硯,這孩子脾氣好的不像你。”
孩子已經委屈的哭起來了。
鐘硯皺眉,道:“鐘紹願,不能哭。”
孩子委屈巴巴的又把眼淚忍了回去,紅了眼圈,趴在他的肩頭,小聲說:“娘,要娘。”
鐘硯摸摸他的臉,歎息道:“你先吃飯吧。”
他並未刻意阻止母子相見,而是顧盼自從被他逮回來後就沒有要看望兒子的意思。
她安安靜靜在自己的院子裡待了兩天,誰也沒見,誰也不提。
鐘硯聽說她病了,請了大夫替她看過,自己並未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