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43(2 / 2)

她忍不住在腦內代入文穎,她想,如果是文穎來演,除了沒這麼漂亮彆的情緒一定能拿捏得更絕。而且不這麼漂亮過頭,應該會更貼合影片中的年代質感。

不過,無論如何,電影的開頭是引人入勝的。

郭思思收起思緒,繼續將注意力放回到影片之上。

陳烈救下了逃婚的椿來,來到了省城,但兩人都是窮鄉僻壤出來的人,在大城市裡隻能是艱難求生。

一次意外,他們被誆進了扒手窩。

他們在威脅之下,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得不偷雞摸狗,但他們聰明又清醒,知道不能這樣過一生。這年冬天,他們策劃了一場逃亡。

椿來想要扒上開往的春城的K1719次列車,她說,她想要生活在春天裡。陳烈同意了。

相依為命又出生入死的兩個人,在大雪紛飛中刺激地逃亡。和椿來逃婚那天一樣,千鈞一發,隻肖慢上半刻便可能永墮地獄。

但他們很幸運地成功了。

少年少女仰躺在火車頂之上,將扒竊團夥遠遠地甩在了身後,風雪飄散落在他們的頭發和眉毛上。而他們看向彼此,在火車的長鳴聲中放聲大笑。

這一刻,椿來以為她終於逃離了命運的悲劇,她開始構想自己與陳烈抵達春城的新生活。

她可以去工廠做女工,給陳烈開一個小店,然後他們會結婚生一個女兒,給她全世界最多的寵愛。

她以為共曆生死的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然而,司小雪卻出現了。一個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她美麗善良幸福,潔白如窗外紛飛的雪花。

陳烈為了她要隻身犯險,甚至不惜與自己決裂。

椿來瘋狂偏執跳火車要陳烈選自己這段,整個電影院的觀眾都看呆了。雖然他們許多人都已經看過那段試鏡錄像,但真正從大熒幕中看見火車隆隆飛馳,聽見笛聲刺破天穹時,勾唇笑起來的少女更令人感到驚心動魄。

郭思思原本在電影忽然開始走感情線時,就變得有些焦躁不滿的。

因為勾住她的是開篇的懸疑,但起碼半個小時過去了,劇情卻還在這對少年少女的感情發展上打轉。尤其是司小雪這個同年同月同日生,命運卻和女主角全然不同的設定,太俗氣太突兀,看得她對影片的印象直線下降。

然而,漸漸地,椿來所表現出來的偏執感竟一點點撫平了她的不耐煩。

郭思思沒想到,椿來居然會扮做司小雪的樣子,去和列車上的犯罪販子周旋偷取證據。更帶感的是,她居然還在美人計事後,繼續裝作司小雪的清純形象去撩撥陳烈。

這種病嬌偏執女主設定,根本就是她的取向狙擊!

而且,郭思思認為,後半段椿來和陳烈聯手和犯罪團夥博弈的片段,其實就已經重新扣上了片頭的懸疑氛圍。

兩個手無寸鐵的青少年,要跟有槍的犯罪分子纏鬥,想想都會非常緊張刺激。

隻可惜,片頭就劇透了椿來會死。

這導致郭思思真正看到“椿來之死”時,情緒不夠濃烈,雖然她周圍不少觀眾都哭了,但她卻始終覺得差了點意思。

她看了看時間,感覺影片應該快結束了。

郭思思覺得有些遺憾。

其實到這裡,電影的整體質感有,椿來這個人物的悲劇命運也刻畫得很到位,但男主角陳烈居然稍顯平庸。若這部電影最初宣發,沒有營銷是衝獎之作,老老實實說他們是個愛情悲劇的話,她應該還是會很滿意的。

郭思思不由得想,會不會還是倪蘇的空降,導致原本的劇本變了樣。

現在這個版本,陳烈戲份雖然很多,但戲眼明顯屬於椿來。這完全成為了一部女主導向劇情的電影,按理說,三金影帝路乘風不可能看得上。

唯一的解釋隻能是:倪蘇果真背景不淺,憑借一己之力更改了整部電影。

郭思思再將視線轉回熒幕時,心中的期待已降至六十分,完全是憑著“看你還能如何狗尾續貂講40分鐘”的想法等結尾。

方才,“椿來之死”的畫麵定格在了她為陳烈擋彈的一瞬。

“嘭——”地槍響,椿來中彈,而畫麵陡然一轉,又重新回到了審訊室。

那名脾氣火爆的警察又重重拍案:“那輛火車上根本就沒有叫司小雪的人,陳烈,你在撒謊!”

陳烈的表情卻仍不見一絲慌亂,他鎮定地回答:“這我就不知道了,司小雪是椿來在火車上認識的朋友,我也沒見過。”

他說:“我們會和那幫犯罪團夥纏鬥,也是因為椿來要救她的朋友。”

警察卻無情地揭穿他:“陳烈,火車上沒有司小雪,也沒有什麼犯罪團夥。死的那個頭目,是當初淩|辱你母親的人。”

陳烈瞳孔微縮,畫麵回到了十年前。

那時的陳烈還是個孩童,他的父親早逝,他與母親相依為命。

他的母親是省城唯一的心理醫生,擁有全省城唯一一家心理谘詢診所,那段時間有很多人圖新鮮過來“看病”。但也不是每個人都為看熱鬨而來,那天晚上,來的就是一名真正的病人。

男人患有精神分裂症,母親很珍惜這個案例,這對她的碩士論文很有幫助。

這天,男人來診所時,陳烈也在。

八歲的他眼睜睜看著母親被淩|辱,他拚了命地想保護母親,然而母親還是被淩|辱至死。更可悲的是,他還太小,他連為母親聲討一個公道都做不到。

因為,最後男人的精神分裂症成了他脫罪的金牌令箭,他根本不用死,隻需要被拘禁在精神病院。

陳烈十六歲那年,聽說這男人從精神病院逃脫了。

兩年,他一路調查從省城到鄉鎮,他偶然遇見了椿來。美麗少女絕望奔向他時,一個計劃便悄然於腦內成形。

畫麵再回到少年拉起嫁衣少女的一刻。

他對她說:“我要你做我催眠術的第一個實驗對象。”

選中這把刀時,陳烈沒想過她會這樣鋒利。

鏡頭開始蒙太奇交叉回憶,列車上司小雪的臉全部變成了椿來自己,她所有和司小雪的場麵都是幻影。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出生入死是假的,開往春城的K1719次列車是假,犯罪團夥是假,司小雪更是假。

一切都是謊言。

原來從頭到尾,都隻有椿來、陳烈,和那個被恨之入骨的仇人。

司小雪也是椿來。

陳烈的母親死於精神分裂研究,他最後也以這個為母親複仇,而椿來是他選中的刀。

真相對觀眾揭露的這刻,熒幕裡中彈的椿來,也在彌留之際陡然清醒。

她紅著眼,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陳烈,司小雪……存在過嗎?你,真的喜歡過她嗎?”

而陳烈麵無表情,隻俯身輕吻她額頭,說:“睡吧。”

奄奄一息的椿來,用儘所有力氣掙脫少年的懷抱,義無反顧地滾落火車。

她最後的奢望終於也破碎。她恨他,她寧願葬身荒野也不要死在他的懷裡。

一生等春天的少女,最後還是死在了冬雪之中。

而那個她為之奉獻生命的少年,卻在審訊室中,漠然地對警察說:“那又怎樣?說不定椿來正是和那個男人有一樣的病,所以最後才會和他同歸於儘呢?”

警察蹙眉,表情十分惱火。

列車案發那晚下了場暴雨,兩名死者一個在火車頂,一個在荒野,很多證據都被衝刷掉了。

他們的確沒有抓住這個少年作案的直接證據。

但——

“陳烈,彆太得意,我們會持續調查你。”警察卻不會因此而放棄,他擲地有聲地告訴少年,“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最後一個鏡頭,是警察拿著審訊記錄走出了房間,而他身後,全程鎮定的陳烈勾起一抹笑容。

片尾曲響起,倪蘇淚流滿麵。

她沒想到,於安居然刪掉了陳烈在火車頂遠眺的那一幕,改成了審訊室這更冷漠無情的版本。這樣幾乎是點明了,陳烈自始至終都對椿來沒有任何感情,她就是徹頭徹尾的複仇工具。

同殺青那天一樣,倪蘇伴著電影的放映,又跟這個自己賦予頗多私人情緒的角色共情了。

她本不是多麼感情的人,卻總能與椿來的悲劇命運共鳴。

倪蘇本以為自己知曉全部劇本,今天不會哭,所以連紙巾也沒帶。

就在她猶豫該不該拿手擦掉眼淚,思考會不會蹭花妝容之時,旁邊,路乘風抽出西裝口袋的手帕遞了過來。

他低聲與她耳語,說:“陳烈行為,切勿上升演員本人。”

倪蘇霎時又哭又笑,這一瞬,她才從電影中抽身,恍覺自己還在首映現場。

她側首,掃視周圍發現,正默默擦眼淚的人遠不止自己一個。

幾乎半個電影院的人,都被最後的反轉震撼。

電影正片已然結束,然而他們卻坐在原位久久沒有動彈,他們在回味反轉,他們在為椿來和陳烈的悲劇命運共鳴。

就連帶著挑剔心理前來觀影的郭思思,也在最後的反轉時被徹底折服。

她神思一震,刹那瞪大雙眼,她不敢相信,那些看似多餘的感情戲,居然會全是伏筆!郭思思甚至開始懊悔,懊悔自己帶著偏見,稍有不滿就開始走神從而錯過了許多細節。

原來真的不是單純的愛情片,原來中途的蟄伏隻為結尾時刻的驚豔。

影片已近尾聲,郭思思居然又正襟危坐,唯恐又錯過什麼。

熒幕中,椿來決絕躍下火車,像一把刀穩準狠地刺進了她的心臟,將最初中彈那瞬的餘韻徹底補足,徹底勾出她眼眶中的眼淚。

這個鏡頭充滿愛恨,殘忍又悲憫,她確信,文穎還做不到倪蘇這種渾然天成的程度。

故事最後這樣一徹底反轉,戲眼重新回到陳烈身上。

可倪蘇已經賦予了椿來生命,賦予了她更特殊的魅力,為椿來的悲劇命運增添了一抹蕩氣回腸。令得郭思思,在劇情反轉之餘,都還忍不住去回味椿來的一切。

這部戲的票房究竟如何她不知道,但她肯定:有關這部電影的討論,一定會極其激烈。

影廳所有觀眾都和郭思思一樣,不斷回味反轉,以為這就是全部。

卻不料,熒幕上陡然開始播放彩蛋,於安告訴他們不止,驚喜還遠不止於此。

畫麵裡,警察推開了審訊室的大門。

然而,外麵卻不是警局,居然會是一家精神科醫院。

另一個同事等在外麵,見警察出來問他:“今天怎麼樣,他還是在講K1719列車的那個故事嗎?有沒有挖到更多的信息?”

警察:“是,但這一次,她母親椿來成了逃婚的少女,還被催眠分裂出次人格。”

同事:“阿風,你覺得是八歲的孩童陳烈受不了親眼看見母親被淩|辱,大受刺激當場殺了凶手,從而出現精神問題;還是,他精神狀態自幼就有問題,其實……”

警察同事的話沒有說話,熒幕裡的聲音便漸漸消散,而與此同時,鏡頭向警察的審訊記錄推進。

特寫鏡頭中,清晰可見審訊記錄上麵寫著:

【遇害人1:椿來,死亡時間1992年5月20日

遇害人2/嫌疑人1:曾誌強,死亡時間1992年5月20日

遇害人1兒子/嫌疑人2:陳烈】

在最後的彩蛋裡,不僅司小雪成了椿來的附庸,椿來也非原來的椿來。

“仇人”早在當年悲劇發生的那天,就已死亡,暗示整個故事都是男主角的幻想或脫罪的謊言。

陳烈的確認識一個椿來,那是他早已遇害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