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Chapter 70(1 / 2)

林小棗/文

於意歡的生母曾秀蘭,歹毒卻又懦弱,一輩子都被丈夫欺壓都活在丈夫的陰影之下。

除了剛認回於意歡,以“自己為她偷來了榮華富貴人生”為要挾,拿捏女兒索取好處那段時光,她不曾過過真正的好日子。

如今,得知丈夫竟將她賣了,曾秀蘭徹底崩潰,陷入了無儘的惶恐與怨恨之中。

根本就無須警察多嚴厲的審問,她便聲淚俱下地將十九年前的種種罪行一一交代。當然,她和倪誌忠也免不了狗咬狗。

曾秀蘭不僅供認了惡意調換孩子的實情,甚至還拉丈夫一起下水。

倪蘇小時候還沒被認回去時,倪誌忠除了讓她去打工壓榨,還動輒打罵,網傳她摔斷肋骨的那次其實就是被倪誌忠打的。隻不過,那時倪蘇的真實身世尚未真正公開,她自己也不想揭開那些陳年舊傷疤示人,不想讓網友去評判自己那些灰暗的過去才不曾提起而已。

但那些塵封的暗黑的真相永遠不會被掩埋。

曾秀蘭為了拖丈夫下水一起死,不僅聲稱丈夫早就知道調換孩子的事,還一股腦地將他從前那些劣跡通通托出。甚至,為了能給丈夫增加量刑,她連他嫖/娼的證據都主動上交了警方。

對於這樣的指控,倪誌忠自然拒不承認,要求和妻子當麵對質。

結果,兩人對質之時,互揭傷疤將對方從前是如何虐待壓榨倪蘇的事全部於對罵中交代,最後兩口子甚至在警局裡當場大打出手。

倪蘇那些酸澀晦暗又痛苦的過去,終於還是刺破黑暗,來到正義的審判庭。

倪蘇和於意歡當初係惡意調換的實情被嫌疑人供認不諱後,三方警局皆大受震撼。

誰都無法相信,不願相信,現實中竟真會發生如此戲劇性又惡毒的事。尤其是在對比兩個小孩兒時天差地彆的境遇後,內心稍柔軟的警察都忍不住要落淚。

這一家子人當真是一丘之貉,惡意調換孩子的父母虐待倪蘇就已歹毒至極。沒想到,在人家親生父母尋回後,不僅不知悔改,反而還變本加厲地要去加害已經遭受過十七年折磨的無辜少女!

警方當即決定,要親自走訪當年的醫院,以及見證倪蘇那些年惡劣生存過的街坊鄰居和師生朋友們。

惡意偷換孩子、虐待兒童、賭博、嫖/娼、勒索,甚至是預謀傷害他人危及他人人身安全……這一家三口所犯下的每一項罪行,警方都將儘最大的努力去收集更多更確鑿的證據。

他們要讓這卑鄙惡劣的一家三口,在法庭上辯無可辯,他們該付出的代價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當然,在此之前,警方需得將目前所有調查的實情都告知所有的受害者們。

倪蘇、倪夢和於安,這可憐的一家三口,都是當年惡劣事件的受害者,他們有知情權,他們這麼多年的傷害和損失,也應該從施害者那裡得到應有的補償。

不過這件事於他們而言到底太過殘忍,所以警方特意等他們休息調整後,才又將他們叫來警局道明實情。

而遭受打擊最大的人無疑是於安這個父親。

因為在得知女兒被錯換之前,於安對於意歡的寵愛,全國都有目共睹。看得出來,他曾經是真心嗬護疼愛過於意歡這個女兒。結果,事到如今,於意歡不僅恩將仇報要害他的親生女兒。甚至,她當初和倪蘇的錯換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曾秀蘭夫婦惡意而為之!

他們居然,為仇人養了孩子,將仇人的女兒捧在手心養了十幾年。甚至,他們還為了仇人的女兒,曾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受儘委屈。

而在於意歡被千嬌萬寵之時,他的女兒卻被仇人惡意虐待、壓榨!

於安根本承受不住這樣殘酷的現實,怒急攻心,當場昏厥過去。

他躺在醫院,一夜白頭。

送他過來的警察,寬慰他說:罪犯都會受到應有的懲罰,而他們夫婦未來也還有幾十年可以再加倍疼愛和彌補親生女兒。

他們告訴他,一切都還還得及。

可於安卻不由落淚,他知道,其實一切都來不及了。

女兒那煉獄般的十七年,隔著時光根本就無法彌補,而他們曾刻在她心上的那些傷口即便結了痂也仍會有傷疤。

生命所虧欠她的,他們這對父母所虧欠她的,都太多,或許用餘生來彌補也不夠。

倪蘇是靠著自己的頑強,硬生生衝破黑暗,一步步走到如今的。

於安自知,他這個失敗的父親沒有太多可以給她。

他感到痛心又頹敗,一夜之間,他仿若蒼老十歲。

而與此同時,倪夢這個曾懷胎十月生下倪蘇的母親,狀態並不比丈夫好多少。

她這一生都在追尋影後夢,為了事業她在懷孕的時間仍堅持拍戲,哪怕小鎮條件艱苦,哪怕孕後期她備受折磨,但為了心中的那個夢她都可以演。

她走火入魔,甚至找回流落在外十七年的女兒,她還將對方作為實現夢想、衝破心魔的工具。

然而,倪夢不僅夢想一次次落空,甚至還和女兒走到了決裂的程度。

她終於敢直麵內心的黑暗,她為了女兒釋然,為了推動她們的人生向前,不惜對著全世界剖開內心血淋淋的傷口。

可到頭來,警方卻告訴她:當年的錯換不是意外,是故意,是惡意!

是她的偏執和心魔,才害了她的親生女兒。

倪夢忍不住想,若是從前的自己不那麼極端偏執,若是她願意好好的在北京生孩子,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得知真相後,她氣到直要嘔血。

尤其是倪夢親眼看見丈夫暈倒,一夜白發,親眼見親生女兒愈發沉默冷然。

她更覺得這些悲劇都是自己造成的,是她毀掉了家庭,毀掉了自己和他們的人生。

倪夢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也搖搖欲墜。

但她知道,她不能也倒下。

這件事最深的受害者,不是她和於安,是他們的女兒倪蘇。這個時候,她比所有人都更需要陪伴。丈夫已經倒下了,她不能也跟著倒下,讓女兒獨自去麵對、去消化這殘酷的現實。

倪夢強撐著身體,陪在倪蘇身邊一天一夜。

她像是非常擔心倪蘇的狀態,甚至,連女兒睡覺時她也堅持要陪伴在側。

十九年以來,倪蘇第一次體會了與母親同蓋一床被子的感覺。

很陌生,很奇異,但似乎並沒那麼令人排斥。

夜裡半夢半醒的時候,倪蘇都感覺母親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女人握得那樣緊,那樣用力,仿佛擔心一鬆開就會失去她的女兒一般。

有兩次,倪蘇都在這力道之下醒來,然後,她看見母親夢中依舊緊鎖的眉頭和眼淚。

她輕輕歎氣,替母親舒展眉心、擦乾眼角,卻並沒有鬆開對方的手。

倪蘇睡意全無,索性輕輕地從床上起身坐了起來。

她動作很輕,但因倪夢睡得太淺,便還是立刻也驚醒地睜開了眼。

“怎麼了蘇蘇,睡不著嗎?”倪夢跟著起身,輕輕抱住她問,“是不是害怕,做噩夢了?”

母親好像關心一個幼童那般關心她。

人的感情是作不了假的。

從前剛被尋回時,倪蘇可以感受到於安和倪夢不是真的愛她,可以感受到他們的疏離與尷尬。而如今,她也能感知到,這次他們是發自內心地在關心和擔憂她。

倪蘇知道,這件事對於倪夢和於安來說,會是怎樣沉痛的打擊。

而這對父母或許失職,或許也曾深深地傷害過自己。但她知道,他們也並非什麼喪儘天良之人,在這樣殘酷的現實麵前,他們當然也會擔心自己的心情和狀態。

所以,倪蘇雖還沒和親生父母和解,卻也默許了倪夢在這個時刻陪在自己身邊。

倪蘇本人對於“惡意調換”這個殘酷的真相,當然也震怒痛恨也感到如鯁在喉。

但事實上,她卻是最先接受這件事的人。

這有些意料之外,卻更像是情理之中。她甚至,從這個結果中,得到了一絲奇怪的釋然。

在被倪夢尋回的那十七年,倪蘇雖堅韌頑強,做到了割裂原生家庭遠走高飛。但在那過去的十七年裡,她其實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天底下會有父母忍心這樣對自己的孩子。

重男輕女的家庭,倪蘇也不是沒有見過,可也沒有哪對父母做到像倪誌忠和曾秀蘭這對夫婦這種惡劣程度的。

她離開那個小鎮之前,曾在無數個深夜問上帝:為什麼她的父母不愛她?為什麼她要來人間遭受這痛苦的一切?

但如果,她是被曾秀蘭夫婦惡意偷換回去的孩子,如果他們早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親生的,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這些無妄之災都是有原因的,是人性的惡,是上帝為她和親生父母降下了一場災難而已。

在倪蘇看來,她過去的苦難有了緣由,深埋於心中的曾困擾她整個童年的陰影終於徹底消散。

而同時,本可能終身掩藏的真相被意外曝光,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也已被逮捕,或將在監牢度過後半生,更是好事。

那些曾肆無忌憚傷害她的人,再也不能逍遙法外,她將親眼看著他們在牢獄之中加倍地遭到反噬。

其實於倪蘇而言,無論是偶然抱錯還是惡意調換,那段煉獄般的時光其實都不會改變。

那些憤懣、不甘、如鯁在喉的心情,早在被倪夢找到那天,她就已經通通體會過一遍。於她而言,與其沉溺這些負麵情緒之中,不如早點利落斬斷這一切繼續向前。

苦難她已走過,最後一劫也已避開,她不該再用彆人的錯誤和惡行來懲罰自己。

倪蘇早已決定,這次徹底料理完那家人之後,從此真正天高海闊,再不回頭。

她之所以默許倪夢跟隨自己,是出於她對親生父母的惻隱之心,是她想要給予倪夢安慰。

但此時此刻,看著倪夢寢食難安,像一個弄丟孩子的母親般煎熬,倪蘇到底還是沒忍住被她觸動。

麵對母親滿是關切的疑問,她想了想,決定拿寬慰自己的那話來幫助母親釋然。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