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上遠離,再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司欲漸漸地不再在深夜想起她。
經過努力,他的生活終於再一次步入了正軌,一如當初倪蘇和路乘風訂婚之後。或許,再多過兩年,他會再遇上另一個不錯的女孩,產生全新的悸動。
司欲想,總有一天自己能徹底放下這段隱晦的感情。
次年年中,路乘風的生日來臨,恰好楊雯雯剛完成一部劇的編劇任務有空小聚,倪蘇便提議來一次久違的四人聚會。
更巧合的是,倪蘇和司欲的戲在同一個視頻網站播映,他們兩人這天也恰好在同一個活動現場。
司欲避無可避,而且也並不打算一輩子都躲著朋友們,便欣然答應赴約。
他們有著相同的目的地,自然而然地,司欲便跟隨倪蘇一同前往。
因為是私人聚會,兩人都打發走了助理,最後,由司欲開車載倪蘇去往預定的餐廳。
兩人久未見麵,如今相聚卻也並無太多疏離感。
剛上車,倪蘇就感歎:“司欲,你去年有點拚啊。無縫進組,一年兩部戲,外加一檔綜藝,你這條鹹魚怎麼突然這麼努力了?”
司欲眉梢輕抬,邊發動汽車邊說:“沒辦法,我前CP都國際雙料影後了,我這吃到CP紅利的頂流,不努力點像話嗎?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不會輸給他的前CP。”
“少來。”倪蘇係上安全帶,抱手調侃他,“該不會是某鋼鐵直男終於開竅了,開始存老婆本了吧?”
司欲當然沒有。
但他宛如被踩中痛點般,立刻打開車載藍牙,一副怕了的模樣道:“八卦影後,你還是聽點歌休息會算了。”
沒想到,開機就播放起《好日子》。
倪蘇立刻開懷一笑:“不錯,這首歌又讓我想起某人在我的世紀婚禮上,強行空降熱搜的場景了。說真的,司欲,當時你怎麼想到要唱這首歌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司欲卻一本正經地說:“那你可高看我了,其實從路乘風暗戀你那天起,我就已經策劃要在你們的婚禮上獻唱《好日子》道賀了。”
“超級應景有沒有?”他反問。
倪蘇笑著點頭:“確實,不僅應景還終身難忘,我真的好愛這場婚禮。”
“行了行了,彆再給我喂狗糧了OK?”司欲不願再回想那天的甜蜜與狼狽,他轉移話題道,“倪總,聊聊最近的股市吧?我新劇的尾款快結了,指點我買兩支唄。”
提到股市,半金融人倪蘇自然口若懸河:“行啊,最近科技股死灰複燃了……”
伴隨音樂兩人你一言我一句,氣氛越來越熟稔融洽。
司欲內心悄悄鬆了口氣,漸漸地,內心那些繃緊的弦都鬆動下來。自己已經能夠很好地控製那些不該有的情緒了,他想,今晚和以後的聚會應該都會非常順利。
然而——
幾乎就是這個想法剛閃過的瞬間,車載藍牙音響隨機切歌時,竟切到一段久遠卻又難忘的錄音文件。
霎時間,整個車廂內都是他在《見江山》劇組斷片那晚的醉言醉語:
“路乘風,彆以為你現在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女王從不會被感情絆住腳步,我永遠會伺機而動,你被拋下了我絕對第一個趁虛而入!”
第一句話從音響中溢出之時,車內的兩人都愕然一愣。
“司欲,這什麼啊?你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醉了,該不會是你斷片時的洋相吧?”第一句指向性並不明顯,倪蘇並沒有立刻領悟男人在說什麼。
司欲的心刹那狂跳,立馬倉皇地伸手去關藍牙。
“是非常私密的錄音!”他邊撥按鈕邊急急地對倪蘇說,“最高私密級,倪蘇,如果你還想和我做朋友就趕緊給我捂住耳朵!”
倪蘇和司欲認識這麼多年,怎麼會不知道他這個人最藏不住秘密?
她隻當是司欲不想出糗才故意這麼說,便伸手去阻攔他關藍牙:“拉到吧你,你能有什麼秘密?既然聽見了就是緣分,司欲,你斷片的糗樣兒,我今天必要聽完!”
害怕秘密被暴露的倉皇,倪蘇的阻撓,再加上他正在機動車上駕車行駛不可雙手離開方向盤,司欲手忙腳亂之間竟沒能關掉藍牙音響。
於是,音頻被完整的一字不落地灌入了倪蘇的耳中:
“救命啊我這輩子都沒成功保守過秘密,結果居然要忍住一輩子不對喜歡的人告白,我上輩子肯定是渣男吧,所以老天這輩子才要替天行道。”
“我真的是個傻逼,才會在她說我們做哥們兒吧的時候,笑眯眯的說好啊。好個屁啊好,挖好朋友牆角又怎麼了,我的名字叫司欲又不是叫雷鋒,擱這兒裝什麼好人?”
……
伴隨著少年昔日稚嫩聲音的不斷響起,倪蘇臉上八卦的笑意,忽而一點點地凝固住。
饒是她再遲鈍也聽出不對味了。
“算了,好朋友的牆角可以挖,但喜歡的女人必須快樂!吃暗戀的苦和吃愛情的苦也沒多大區彆,他媽的,真男人不會讓喜歡的人為難!”
最後一句音頻播放完畢,倪蘇終於確定,一切正如她心中所想。
她猛地收回與司欲相觸的手,並不可置信地側目看向身邊的男人:“司欲,你……”
嘴唇張了張,話才剛開了頭卻又根本不知究竟該說些什麼。
而司欲對上倪蘇的目光,卻本能地避開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他暗自愛著她的第七年,她知道了。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始料未及,司欲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他不知道該承認還是該說謊,不知道該解釋還是該沉默,更不知道從這一秒之後該再如何與倪蘇相處。
他喜歡她這件事被她知道,他有些終於窺見天光的緊張和高興,卻又極度擔心隱晦秘密被曝光自己從此與她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司欲方寸大亂,腦子攪成漿糊,比當初發現自己喜歡上倪蘇時更倉皇無助。
而與此同時,意外得知驚天大秘密的倪蘇也完全懵了。
她與司欲相識近十年,這個人從少年時期就中二又大大咧咧。在她眼裡,這個男人的神經比鋼筋還粗,她雖然會調侃他是不是在存老婆本了,但事實上她根本無法想象他暗戀一個人的樣子。
在倪蘇看來,像司欲這樣的男人,若是真喜歡一個女孩子也該是大張旗鼓地熱烈追求才對。
她從沒有想過,他會從少年時期就暗戀一個人,整整七年。
而那個人還是自己。
被好朋友這樣真誠又隱秘地喜歡著,倪蘇說不出究竟是怎樣的滋味。
似乎是無限的感動,萬千的感慨,又好像有無數細密的酸澀與無措同時裹挾而來。
麵對如此赤誠無價的喜歡,她一時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深藏時光的秘密被意外曝光,司欲和倪蘇兩位當事人一時都陷入了沉默。
沒有人再去關心藍牙音響裡又換了一首什麼歌,沒有人開口講話,他們默契而又尷尬地一齊望向車前窗外的車流。
車室內原本融洽的氣氛,霎時陷入冰凍。
直至轎車駛入了終點,他們再沒辦法前進。
司欲才終於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對不起倪蘇,”他酸澀而又抱歉地說,“我不是要故意喜歡你的。我明知道你和路乘風兩情相悅,我該遠離你們,但我根本就沒辦法控製自己。”
司欲頓了頓,掏出所有的真心解釋:“可是倪蘇,我發誓我從沒想過要讓你為此事而為難,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這個秘密被保守一輩子。”
“倪蘇,如果你覺得尷尬,我們以後——”
司欲本想說,那他們以後可以再不見麵,可話尚未說出口,倪蘇卻突然側身於車內擁抱住他。
她打斷他的話,篤定地說:“我們以後仍會是最好的朋友。”
女孩的氣息襲近,她的聲音清晰而有力,司欲猛地一怔,心跳又開始不聽話的亂撞。
而倪蘇緊緊擁住他道:“司欲,謝謝你這樣真心的喜歡我,這是我的榮幸。但是司欲,你知道我已經遇見了我的小王子了。”
她告訴他:“司欲,人生海海,你一定會找到屬於你的那朵玫瑰花。”
話畢,女孩鬆開了他。
司欲晦澀的心情表麵突然又像被抹上一層淺淺的蜜,他想,足夠了。
有這個擁抱,有這句話,他這七年隱秘的愛慕便有了完美的句點。
司欲微笑著看向倪蘇道:“好。倪蘇,那這件事可以作為我們之間的秘密嗎,不要告訴路乘風。”
倪蘇回之一笑:“如果你還願意和我一起上去為他慶生的話。”
司欲便知道,她答應了。
但他說:“我不會失約於你,但是可以請你先上去嗎?我第一次表白卻這麼丟臉,想要一個人靜靜。”
倪蘇也打算先獨自整理下情緒,毫不猶豫點頭,然後拉開車門率先離去。
司欲目送她的背影,滿是不舍和留戀。
他定定地癡癡地目送著她,藍牙音響再度傳來她婚禮那天的曲調:
“成年人世界沒童話,好聚好散如此便罷
各自瀟灑
這場夢結束快醒吧
我並沒有愛上她
……
而脆弱堡壘總要塌,沒有什麼堅固不化
一捧泥沙
我想告訴你相愛太難了,沒有那麼多日久生情的戲碼
既然已分開兩邊
這愛不如忘了吧”
歌聲停止,他愛的女孩也消失在視野之中。
寂寥昏暗的車內,司欲垂目,忽而低低一笑。
他還是說謊了。
他多麼想告訴她:“我的玫瑰花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