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下午一點，下午兩點……下午五點……晚上七點……
他們一直都等著，人也越來越少了。
直到最後，他們不得不接受自己被欺騙的事實。
而市郊靠近孤兒院處的一座荒廢的墓園裡，賀寒坐在一座新墳旁邊，他手邊都是酒瓶，有的已經空了，有的還未開啟，他滿身酒氣，手裡緊緊握著手機，一點一點的翻看他和蘇揚的照片。
隻是他和蘇揚的合照並不多，隻有那麼幾張而已。
“寒哥，回去吧，天都黑了。”經紀人站在一旁，看著賀寒這副樣子，便勸說道，“如果揚哥還活著，他肯定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的。”
“可是他走了。”賀寒的聲音有些嘶啞，他垂眸看著自己和蘇揚的合照，道，“我把他從童年的暴力裡拉了出來，卻把他又推進了網絡暴力中，你知道我……我昨天看他留下的東西，他說，到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有逃掉。”
“揚哥他……”經紀人還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深深的歎了口氣，道，“寒哥，你得保重自己的身子，你要是垮了，揚哥看到了得多難過？”
“我已經把他的心都傷透了。”賀寒笑了一聲，短短幾日，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瘦的幾乎脫形，即使是最喜歡他的粉絲，估計都沒法認出這是賀寒。
“你知道我最難過的是什麼嗎？”賀寒抬手輕輕摸了下墓碑，指腹在蘇揚的遺照上摩挲了一下後，道，“我最難過的是……我們本可以，永遠在一起，但是最後都毀在了我的手上。”
“本可以”三個字，讓經紀人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沒法安慰賀寒，因為這所有的一切，他也看在眼裡，他知道蘇揚付出了多少，更知道賀寒做錯了什麼。
可是這又能怎麼樣？死去的人，將會永遠埋在土裡，再也不會醒過來。
賀寒說道，“你回去吧，我想在這裡陪他。”
“這都已經太晚了，明天再來吧？”經紀人勸道。
“不了……他小時候又怕生，又怕黑，什麼都怕，現在讓他一個人待在這裡，這是第一天，他一定會害怕的。”賀寒沉默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他道，“對了，之前把消息賣出去的那個人，記得給他熱度，既然他這麼想要出名，我成全他。”
“寒哥？”賀寒為人處世，向來不會在意這些，經紀人和賀寒都十分清楚，將信息賣出去的人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如果真的將他給曝光了，恐怕他這一輩子都會不得安寧。
“我一直不能理解蘇揚為什麼會改變，可我現在理解了，因為想要保護一個人，所以不得不改變，我可以原諒彆人做的任何一件事，但是唯獨這一件，是我的底線。”賀寒撩起眼皮看了眼經紀人，他道，“如果不是我提前做好了準備，給出去的全都是假消息，恐怕我的揚揚連這最後一程，都走的不安寧。”
對於這一點，經紀人也表示認可，的確，如果不是因為賀寒為了防止有人見利忘義，把墓園的事情說出去，所以乾脆就隻有他和經紀人，還有小張，他們三個人知道蘇揚真的葬在了哪裡，而其他人得到的都是假消息，果不其然，的確是有人將錢看的高於一切……
“有些事情我可以原諒，不去計較，但是這件事情不行。”賀寒手裡還拿著酒瓶子，他道，“從他接錢，把消息出賣出去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沒打算放過他了。”
經紀人看著麵前的賀寒，覺得自己有些不認識他了，他道，“寒哥，你以前不會這樣子的。”
這句話對於賀寒而言，真是莫名的有些熟悉，他恍惚之前記得自己似乎曾經也對蘇揚說過，“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原來這一句話，才是殺死蘇揚的最後一把刀。
賀寒的眼眶驟然紅了，他死死的握著酒瓶，手背青筋暴突。
經紀人無奈，隻好先走了，小張一直都沒有吭聲，等經紀人走了之後，他才說道，“寒哥，其實你在這裡，揚哥不會高興的。”
賀寒抬頭看了眼小張，問道，“你說什麼？”
“那天，揚哥從醫院出來，當時你和揚哥的關係已經有些僵了，揚哥身體又不好，所以我就問揚哥要不要先在彆的地方住著，養一下……可是揚哥不願意，他想回去看你。”小張說道，賀寒隱隱覺得後麵的話一定不是他想聽的，可是他又忍不住想要多聽一些關於蘇揚的事情，隻聽到小張繼續說道，“所以我就送揚哥去了彆墅，結果後來，寒哥你打電話給我，問我揚哥在哪……當時我就很疑惑，揚哥……揚哥他那時候身體真的已經不行了，必須要靜養的，他能去哪裡？他強忍著不舒服也要回到的地方，為什麼又要離開了？我最疑惑的是，寒哥你明明是揚哥最愛的人，明明是他身邊的人，為什麼他的事情，你反而要來問我？”
這些話在小張心裡憋了很久，這幾天他一直猶豫著要不要說，他很清楚如果說出來，惹得賀寒震怒了，那他可能也就在這個圈子混不下去，可是如果不說……
如果他不說，那就再也沒有人能為揚哥說上幾句話了。
小張的每個字都讓賀寒臉色愈加蒼白，說到最後，他幾乎疼的不能忍受，酒瓶被他硬生生的擰碎了，玻璃碎渣刺破了他的掌心，可他渾然不覺的疼痛。
隻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將他的心臟纏繞住了，讓他恐懼。
他恐懼什麼？他恐懼再也不能見到那個自己最愛的人，也不能見到那個最愛自己的人。
而可惜的是，這個恐懼變成了現實，現在，那個人的墓碑就在身邊，而那個人已經靜靜躺在泥土下麵，再也不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