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格外漫長。
雖然鏟雪車已經很賣力的在工作了,但仍有不少路段有積雪, 大部分路麵也都結了冰。來往車輛都是龜速挪動, 程以寬一路上目睹了四五起事故, 一直到家神經都是緊繃的。
江彥還是沒有回信,程以寬雖然失落,但還是決定給對方一點時間, 等對方願意溝通的時候,自己再好好表現。
他把車停好, 乘梯上樓,剛一開門就聽臥室似乎有動靜。
程以寬愣了愣,立刻警惕起來。物業前幾天才張貼了一張公告, 提醒大家年關將至, 小偷猖獗。他平時早出晚歸很有規律,有人敢入室也說不定。
程以寬屏住呼吸,左手按著手機準備報警, 右手輕輕抄起了門邊放置的長柄雨傘, 朝臥室走過去。
臥室的門半開著, 程以寬悄悄推開,剛一開燈,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王嫣的大鵝這會兒正踩在他的枕頭上。
陽台上一片狼藉, 水盆食盆都被掀翻在地,玫瑰花枝散落的到處都是, 有幾枝還被拖到了臥室的地毯上。當然更慘的是程以寬的被子,已經有一半被拖到地上了。
地毯、被子和枕頭上都是斑斑水漬和鵝屎。
程以寬:“!!”
他一口氣沒提上來, 差點氣倒那在。大鵝還跟看陌生人似的瞅著他。程以寬氣不打一出來,拿雨傘指著那家夥剛要開口,就見對方突然瞪圓了眼睛,伸直了脖子朝他衝了過來。
“臥槽!”程以寬丟下雨傘拔腿就跑,“你他媽講不講理了!”
他一路衝到沙發後麵,“這是我家!”
大鵝昂叫著,不管不顧地拍打著翅膀飛了過來。
程以寬罵了一聲又趕緊拐彎,他本來想衝去次臥,可是大鵝追的正緊,結果一慌亂跑去了餐廳。餐廳空間小東西多,程以寬心裡罵娘,隻得一邊躲閃一邊抄起餐桌上的紙盒朝鵝丟著,試圖嚇退它。
誰知道東西沒丟中,大鵝卻被激怒了,嘎嘎叫著飛上了餐桌。
程以寬本要從左邊逃走,就覺鵝嘴從自己臉旁擦了過去。
他嚇得一激靈,心想這要擰臉上自己可真沒臉了。左右都躲不開,他急中生智,麻溜兒鑽到了桌子底下,又手腳並用的爬起來。趁那鵝沒反應過來,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了對麵的廚房,哢噠一下落了鎖。
大鵝被擋在了廚房門外,氣急敗壞地拿翅膀拍打門板上的玻璃。
程以寬惱火地不行,但又害怕,隻得隔著廚房門怒道:“我好吃好喝地養著你你還咬我!你有病吧!”
大鵝扭著頭瞅他,滿眼怒火。
程以寬更氣:“你還瞪我!我特麼真是好心喂了白眼鵝。”
他左右找趁手的東西,沒找到,又轉過身繼續喊:“你給我等著,小樣,你彆囂張!我特麼還不稀罕燉你這個黑心鵝了。我現在就送你去吸甲醛!”
他邊說邊摸索手機,想著讓王嫣立刻過來把這東西領走。正左右拍著口袋,就隱約聽到外麵有音樂聲響。
程以寬:“??”他愣了愣,拍完上衣口袋又去摸褲子,這才想起剛剛扔傘的時候,手機也給扔出去了。
程以寬嘿了一聲,覺得那旋律有些陌生,不是他默認的來電提示。正琢磨著,腦子裡靈光一閃。
是江彥!
他今天剛給江彥單獨設了鈴聲,但他自己沒聽完!
完了完了,江彥來電話了。
程以寬這下等不及了。他擰開門把手就要出去,才開了條縫,就見大鵝又朝廚房門懟了過來。
程以寬簡直要瘋了,他想不明白自己跟這鵝什麼仇什麼怨?為什麼每次都要被追?而且這還是王嫣的寵物,他也不敢真傷了它,隻得趕緊把門又推上。
鈴聲響完一輪又來了一輪,程以寬心急,知道自己不能躲著,於是邊在心裡罵鵝邊滿廚房找防身的東西。
擀麵杖拿有點短,油桶太笨重……
鍋蓋!防身的!
他鼓足勇氣,二話不說拿起蒸鍋的鍋蓋擋在身前,像個武士一樣衝了出去。
許是他的行動太突然,大鵝被嚇地展翅往後退了兩步,沒立刻跟上來。
程以寬一路逃竄進臥室,關門開燈撲地上抓手機一氣嗬成,終於把趕在鈴聲斷掉之前接了起來。
“哎……江彥!”程以寬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趴在地上緩了緩。
“是我,學長。”江彥聽他口氣奇怪,想了想沒多問,決定還是先解釋,“我昨天睡著了,睡得有點死,才看見你的信息。”
“啊?”程以寬愣了下,“你這是才睡醒?”
江彥才回魂沒幾分鐘,不想撒謊,但也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解釋,隻好“嗯”了一聲。
兩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既然回電話了,總要有所表態,程以寬琢磨著怎麼提,江彥琢磨著怎麼問。
“那個……”
“那……”
倆人同時開口,江彥忍不住笑了笑:“這次你先說。”
“嗯。”程以寬緊張起來。
他翻了個身躺著,深吸了一口氣,問,“我說的你都看到了嗎?就是我跟王嫣形婚,還有……”
江彥心裡一蕩,有些發慌。
“想問你同不同意,”程以寬說到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聲音低柔了一點,“我們試著處一下?”
他的口氣十分小心,江彥幾乎想要立刻答應,卻又想到了自己的現狀。
動不動穿鵝身上,這事說出來會被當成神經病吧!可是這個很危險啊,萬一他跟程以寬一起約會,自己走著走著就暈倒了,豈不是很嚇人。
再退一萬步講,萬一自己有一天變成鵝後再也回不來了怎麼辦?現在答應了,那豈不是給程以寬安不定時炸|彈嗎?
“我可以考慮一下嗎?”他握著手機,抿著嘴,既不想拒絕也不敢答應,小聲道,“就考慮一下下。”
程以寬道:“可以。不過你能跟我透露主要考慮哪方麵嗎?”
江彥:“……”
“我看看自己該注意哪裡。”程以寬看他沒回答,語氣溫柔道,“除了帥沒法改,彆的地方都可以留意一下。”
“你哪兒都挺好的。”江彥想了想,琢磨著措辭道,“我就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太意外了,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這個我倒是猜到了一點。”程以寬笑了笑,又有些好奇,“那你之前一點兒預感都沒有嗎?”
這個是真沒有。
江彥如實說了。
“……”程以寬忍不住疑惑道,“我以前對你不好嗎?你都不多想啊?”
“好啊,”江彥無辜道:“但是你對誰都挺好啊!而且因為你太善良,我們私底下還偷偷喊你小唐僧呢。”
“這個外號我知道。”程以寬愣了下,“但那不是因為我帥嗎,西遊記寫的,此人極其英俊……什麼的。”
“帥是帥,”江彥說,“主要還是因為你處處行善,像個活菩薩。”
程以寬:“……”
日了狗了,至少一小半殷勤是衝著江彥獻的。另外的多半是自己的偶像包袱,他可是學生會主席,能不完美著點嗎?
江彥說完,聽他在那邊“嘿”了一聲,像是不太服氣,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以為自己說這種話會讓程以寬不高興的,畢竟以前都是他追著程以寬,現在後者主動,他反而猶猶豫豫,跟矯情似的。但是沒想到程以寬表現的很輕鬆。
江彥這會兒穿著浴袍在被窩裡裹著,舒服地不行,又不想掛電話,便沒話找話地問,“你在乾什麼呢學長?”
程以寬枕著胳膊看著天花板,也笑問:“你呢?”
“我在床上。”
“我在……”程以寬愣了下,這才意識道自己還躺在地上。他趕緊爬起來,又把被麻瓜糟蹋了的被子床單和枕頭一塊丟地上,也躺上去,“我也在床上。”
江彥笑了笑。
程以寬又問:“那你考慮的這段時間裡,可以和我一起吃飯嗎?”
江彥很想答應,但是不敢。
“我這幾天比較忙,”江彥說,“可能需要連著忙幾天,如果忙完了我就給你打電話,行嗎?”
程以寬本來有些失落,一聽最後倆字似乎帶著請求的意味,又立刻心軟。
“行。”程以寬道,“不著急,按你的時間。”
江彥立刻鬆了口氣,心裡又有些小小的愧疚。
倆人正聊著,程以寬就聽外間突然傳來一陣丁零當啷的聲音,那隻大鵝不知道弄翻了什麼東西,聽著聲音不太妙。
“我先去忙一下,”程以寬坐起來,道,“一會兒我再給你回過去。”
“不用,你忙就行。”江彥笑笑,忽然又道,“對了,能不能再跟你商量個事情。”
“什麼事?”
“可以讓麻瓜睡在屋裡嗎?”江彥想了想昨晚上的冷風,軟聲說,“外麵有點太冷了。”
程以寬:“……”
“好的。”程以寬答應道,“我讓他睡屋裡。”
“嗯,那可以給他喂點你吃的東西嗎?”江彥說,“隻要不會食物中毒就行,什麼麵包啊,火腿腸啊還有水果啊之類的,也給它一些。”
他說完覺得自己這樣好像太奇怪了,補充說,“這樣營養比較全麵。”
“好的,我去問問王嫣。”程以寬在那邊道,“沒問題的話,就給他吃點麵包水果。”
江彥這下徹底放心,高高興興掛了電話。
他心裡還挺掛念麻瓜的。這次穿回來的時候,他剛睡醒要回陽台,也不知道麻瓜回去了沒有。
應該回去了吧?江彥心想,自己當時都邁出去一隻鵝掌了,鵝應該不會走回頭路。而且程以寬剛剛表現的好像很平靜。
鵝子的食宿解決了,這樣以後自己過去不會遭罪。
程以寬的表白也解決了,也沒有惹他生氣。
江彥越想越開心,在床上幸福的眯了眯眼,這才拿起手機點了些好吃的。
商家很快接了單,江彥一邊看著騎手的路線一邊琢磨自己的事情。
總變鵝不行。
尤其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變,萬一他正在做飯或者開車,這樣暈過去就太危險了。
要不然明天去醫院看看?江彥開始糾結,自己應該看什麼呢?
晚飯很快就送到了,江彥吃完飯,給彆人回了下消息,又在微博上發了一條之前才解禁的商稿。忙完這些,手機也沒有旁人來找,他便早早躺回床上,等著變鵝。
誰想這次一夜安睡。
江彥醒來後見在自己家,飯也沒吃,立刻打車去了醫院。
早上醫院的人也超多,自動掛號機前麵排滿了人。江彥不知道自己該看哪兒,於是直奔了導醫台詢問,隻說自己最近經常暈倒。
導醫問:“你家裡有無遺傳病史?”
江彥不確定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沒聽說過。”
導醫看他麵嫩,猜著還是個學生,於是微笑著提示他:“如果經常突發性暈厥的話需要重視,你先打電話問問家裡吧,主要是心血管和神經方麵的。”
她才說完,旁邊又有人過來谘詢。
江彥便等在一旁,等接連幾個人問完走了,他才舉了舉手。
“我家裡人聯係不上。”江彥道,“我爸媽早就離婚了,我沒我爸的聯係方式。”
導醫一怔,問他:“那你媽媽呢?她或許知道的多一些。”
“她在國外。”江彥看了看時間,那邊正是半夜,不好意思道,“不太想打擾她。”
“那你先掛個心內科的號吧。”導醫善意地笑了笑,又提醒,“如果什麼時候方便了,最好還是問問,這樣便於篩查。”
江彥連連點頭,又去掛號。等見到醫生已經是中午了。
“你是突然喪失意式?”醫生問,“家裡有遺傳病史嗎?你以前有沒有過心臟的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