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成說:“老周,你這就是謙虛了。整個機械部,誰不知道你老周就是機床行業的活字典,懂技術,懂市場,認識的人也最多,而且更重要的是,你有責任心,有擔當,在臨一機麵臨生死抉擇的關頭,你是擔任掌舵者的不二人選啊。”
“可是,我的性格很容易得罪人啊。”
“得罪人怕什麼?”謝天成說,“實不相瞞,你的這個性格,就是局領導選擇你去臨一機掌舵的最重要的原因。大家都認為,臨一機現在的情況,就是重屙在身,需要下一劑猛藥才行。”
“嘿嘿,原來局領導是把我當成鐘馗,讓我去打鬼呢。”周衡嘿嘿笑道,表情裡多少有幾分揶揄的味道。
“亂世用重典嘛。”謝天成沒有糾正周衡的話,而是順著他的話頭說。事實上,在局黨組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好幾位領導的觀點也正是如此,認為臨一機被原來的一乾領導弄得烏煙瘴氣,所謂“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需要派一個有煞氣的人下去,才能收拾好這個爛攤子。
周衡不吭聲了,腦子裡開始盤算著自己該不該接受這個任務,如果接受了,又該如何下手。對於臨一機,他是非常熟悉的,存在哪些方麵的問題,他都很清楚。他也深知臨一機淪落到嚴重虧損的狀態,與廠領導的能力和品德都有極大的關係,但這麼多年下來,積重難返,他周衡接手這家廠子,又有幾分翻盤的勝算呢?
謝天成看出了周衡的遲疑,他說道:“老周,你也不用有思想包袱。你下去以後,儘管大刀闊斧地乾,局裡會給你撐腰的。你的任務也不重,能夠讓臨一機扭虧,哪怕是略有虧損,至少能夠保住這家廠子不破產,近7000工人不下崗,就足夠了。局裡未來還會再物色人選去替換你,你回來之後,一個副局級待遇是可以保證的。你在臨河期間,局裡的所有福利,一分錢也不會少你的。”
“哈!那我還得感謝局領導對我的照顧了!”周衡被謝天成給說笑了。剛才這會,他還真沒想過多少自己的待遇問題,現在聽謝天成這樣說,似乎下去當幾年廠長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差使。他在機械部工作了一輩子,下企業檢查工作是家常便飯,但直接管理一家企業還是第一回。趁著退休之前,過一把當廠長的癮,也算是豐富了一下人生經曆了。
至於說回來之後能夠有一個副局級待遇,其實隻能算是局領導送的一個順水人情。因為等他回來的時候,他也到了該退休的年齡了。以他的資曆,在退休前提上半級,也是機關裡的慣例了。
想到此,周衡點點頭,說:“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接受了。不過我可醜話說在前頭,既然局裡把企業交給我,就要給我充分的授權,彆到時候我推出什麼政策,下麵的人到局裡來告狀,局裡又拉我的後腿。”
“絕對不會!”謝天成把胸脯拍得山響,“局裡既然派你去,就給你完全的授權,我們局黨組,也就保留一個建議權而已。”
“建議權也不行。”周衡霸道地說,“企業管理,最忌諱雞一嘴鴨一嘴地瞎摻和。到時候你們說了,我是聽還是不聽呢?聽了,就是乾擾我的經營活動。不聽,回頭你們給我穿個小鞋,我可怎麼辦?你說過,過幾年我還要回來的,我敢得罪你們這些頂頭上司嗎?”
你得罪得還少嗎?
謝天成在心裡默默地吐了一句槽,然後說道:“老周,臨一機畢竟還是歸二局管的企業,我們總不能一點權力都不留吧?”
“你們可以保留知情權。”周衡說道,“歡迎局領導隨時到臨一機檢查工作,想看什麼都行,就是彆瞎說話。”
“好吧。”謝天成決定不和周衡杠下去了,對於這位老處長的倔強,他是非常了解的。
“除了不許我們瞎說話之外,你還有什麼要求?比如說,對於局裡未來給臨一機配備的乾部,你有什麼要求?”謝天成又問道。
“能乾,沒有私心……,嗯,還有,沒有裙帶。”周衡說。所謂裙帶,可彆往偏處想了,他隻是說不要那些關係戶罷了。
謝天成點點頭,說:“那麼,你有什麼自己比較中意的人選需要帶下去嗎?”
“沒有。”周衡說。說完,他突然腦子裡電光一閃,說道:“你不說我還忘了,真有一個。局黨組得把他交給我,要不我就不去臨一機了。”
“誰啊!”
謝天成吃了一驚,居然有一個如此重要的人,重要到讓周衡不惜以拒絕上任相威脅,這是何方神聖。
“小唐,唐子風。”周衡說道。
“唐子風?”謝天成皺了一下眉頭,旋即才反應過來:“你是說,你們處前年新來的那個大學生唐子風?天天吵吵著說什麼要迎風起飛的那個?”
“他說的是在風口上,連豬都能飛起來,可不是他自己要飛。”周衡解釋道。
“這不是一回事嗎?”
“還是有區彆的。”周衡鄭重地說,“人家小唐長得可是一表人才,你說他是豬,小心局裡那些小姑娘跟你這個大局長抗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