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曾啟新猶豫了，萬鳳仙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嗎？
唐子風冷冷一笑，轉頭對肖文說：“文，你帶曉惠出去，找個公用電話亭，給廠辦樊主任打電話，讓她聯係市裡的呂市長，請他來處理。”
“彆彆！”曾啟新立馬就慫了，他絲毫也不認為唐子風是在虛張聲勢，無論是以唐子風的名氣，還是以臨一機的級彆，要請呂正洪出來處理一件事，都是能夠辦到的。而這件事如果真的被捅到呂正洪麵前去，他這個經理就算是當到頭了。
“萬鳳仙，你聽到沒有，還不過來向這位同學道歉！”曾啟新把頭轉向萬鳳仙，大聲喝道。
“我……對不起。”萬鳳仙被唐子風的氣場鎮住了，平日裡的潑辣蕩然無存。她乖乖地走上前來，微微躬了一下身子，向於曉惠做出了道歉。
唐子風冷哼一聲，對肖文說道：“文，帶上曉惠，咱們走。”
說罷，他又轉過頭，也不知道是對著萬鳳仙，還是對著周圍一乾吃瓜群眾，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告訴你們一句話，莫欺少年窮！”
離開書店，三個人走了一段，於曉惠揚起頭，淚眼婆娑地對唐子風和肖文說道：“唐叔叔，文姐，對不起，我給你們丟臉了。”
“說啥呢，這怎麼能怪你？”肖文勸道，同時向唐子風遞去一個白眼。
唐子風大致能夠猜出肖文所想，他也沒解釋，而是把一隻手搭在於曉惠的肩膀上，說道：“曉惠，你彆這樣想。你家裡的情況，我是了解的，貧窮不是一種錯誤，也不僅僅是苦難，它是你人生中最難得的一份財富。”
“可是……”於曉惠遲疑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唐子風說：“其實，我讀書的時候，家裡也是非常貧窮的。我在市裡上學，因為買不起飯菜票，每星期都要從家裡背米到學校去，下飯的菜就是從家裡帶來的黴豆腐和豆瓣醬，有時候一個月都吃不上一回肉。”
“真的？”於曉惠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她畢竟是工廠子弟，就算是廠裡經濟狀況最差的時候，她也沒吃過這樣的苦。事實上，到了90年代中期，中國的人均收入水平已經大幅度提高，即便是貧窮的家庭，與80年代相比，也要改善許多了。
唐子風說：“當然是真的。有時候，晚上餓得受不了了，我就和你胖子叔叔一起去老鄉的地裡偷紅薯充饑。後來被老鄉發現了，你胖子叔叔跑得慢，被老鄉抓住，吊著打……”
於曉惠噗地一聲就笑出來了，她和寧默關係挺好，總覺得這個胖子叔叔憨態可掬。現在聽說他被人吊著打，她立馬就想起西遊記裡二師兄被人吊著打的場景了，這由不得她不笑出聲來。
肖文見唐子風三言兩語就讓於曉惠解開了心結，便接過唐子風的話頭說：“我小時候，我媽媽身體不好，經常要吃藥，有些藥是廠裡不能報銷的，隻能自費，所以我家的經濟條件也很不好。我那時候學習特彆努力，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們學校會給年級前三名發獎學金，其中第一名是20塊錢。我每次都能領到這筆錢。”
“嗯，我明白了。”於曉惠點點頭。她剛才在唐子風和肖文麵前哭泣，隻有一小半是因為被萬鳳仙羞辱，倒有一多半是因為在他們二人麵前暴露了自己家境的貧寒，她覺得這是一件羞恥的事情。現在聽說唐子風和肖文都是經曆過貧窮的，甚至他們當年的貧窮遠甚於她的貧窮，她心裡那種羞愧的感覺便自然地消失了。
三個人回到廠裡，於曉惠表示要先回家一趟，肖文不放心，便以想去她家參觀一下的名義，陪著她去了。唐子風交代於曉惠晚上到自己家裡來吃晚飯，說他和肖文會包餃子吃，於曉惠也愉快地答應了。
唐子風繞到東區超市，買了麵粉、肉餡、韭菜等物，回到家便開始和麵。他剛和了一會，肖文也回來了，不過臉色顯得很難看。
“你怎麼啦？”唐子風關切地問道。
“我真沒想到，曉惠家會那麼窮。”肖文坐下來，沉著臉對唐子風說。
唐子風點點頭：“我知道。她父親身體不好，辦的是病休，隻能拿基礎工資，所以家裡非常拮據。我所以留曉惠在我這裡當保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可是，你們廠就不能幫幫曉惠這樣的人家嗎？”肖文怒道，“你們廠領導那麼奢侈，隨便吃個飯，四個菜都不夠。還有那個小招待所的豪華套間，帶24小時熱水的。你們就不能減少一點這樣的享受，幫助一下廠裡的貧困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