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棒政策也很簡單,那就是給每個工人重新考核定級,提出提升目標。一段時間內,非升即走。”唐子風牙癢癢地說道。
“非升即走”這個概念,是在新世紀才出現的,這是由知識分子發明出來,專門對付其他知識分子的陰招。不得不說,讀書人對付讀書人的確是夠狠的,這個詞在一段時間內幾乎是各高校“青椒”(也就是青年老師的意思)們的夢魘。
所謂“非升即走”,就是給你定一個目標,比如幾年內必須評上副教授,幾年內必須評上教授,達不到目標就滾蛋。
如果學術水平達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晉升,那麼這個製度也不能算是太狠,畢竟學術團隊的管理還是需要有一些考核標準的。問題的關鍵在於,每個單位的晉升名額是有限的,你要做的不僅僅是與天鬥、與地鬥,還要與人鬥。
比如說,你燃燒靈魂之力,一年寫出了50篇論文,已經遠遠超出教授的任職要求了,那麼你就必定能夠晉升教授嗎?非也,你舉目望去,發現同年進單位的小張、小李已經寫出80篇論文了,於是你隻有一口老血噴出。
所有實行非升即走政策的科研單位,都是在10個人中間隻給2個晉升名額。要想晉升,你不光是做出多少成績就行,還必須成為這10個人中間的前2名。而有資格進入候選名單的,又有幾個是省油的燈。
要想避免“非升即走”,你必須在一乾超級學霸中間脫穎而出。但其他的學霸又豈是好對付的,你努力,人家會更努力,最後就會進入一種叫做“囚徒悖論”的境界,每個人都拚到極限,比的就是誰死在最後。
在前一世,唐子風的朋友中就有正處於“非升即走”狀態的,唐子風每次見到他們的時候,都能體會到啥叫生無可戀。全國上下被這種政策逼瘋逼死的青年才俊,可真不是一個兩個了。
正是因為知道這一招的毒辣,唐子風才把它稱為大棒,並力主將這個政策引入到1995年的臨一機來。他相信,這根大棒掄起來,臨一機那些屬鹹魚的職工都該瘋狂了。前麵已經有1500名分流職工的例子在那放著,餘下的人誰能無動於衷。
“我們劃一條線。技術工人,35歲之前沒有晉升為中級的,直接淘汰,或者轉為普工,或者去勞動服務公司做保潔;45歲之前沒有晉升為高級的,直接辦內退,自謀職業去。”唐子風說。
“這個似乎也太極端了。”周衡說,“現在咱們廠35歲以下達到中級工標準的,隻有不到30%,有一些人年齡已經快到35歲了,照你的辦法,這些人都得送到勞動服務公司去了。”
唐子風說:“過去的事情,我們可以不管。從現在開始,給出3年的緩衝期。比如說,你現在是35歲,還是初級工,那麼我們可以等到你38歲再來考核,如果還是初級工,那就對不起了,隻能淘汰。但如果你現在是32歲,到35歲的時候未能晉升中級,同樣淘汰。
“高級工的情況也是如此。45歲以上的,我們可以不管。但如果現在是45歲以下,那麼3年之內,或者45歲之前,如果不能晉升高級工,對不起,就請退休吧。”
“這個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周衡說,“機械部前兩年做過統計,全國的機械行業技術工人中,高、中、低級的比例大約是5比35比60。咱們廠的情況比這個還差一點。照你的要求,幾年之後,我們起碼要達到10比50比40,這個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難度當然大,否則怎麼能夠達到我說的大練兵的要求。”唐子風說。
周衡說:“凡事還是要循序漸進吧?你這樣一搞,很可能把一半的工人都給淘汰掉了。你要知道,現在這些工人可是我們已經分流過一輪留下來的,雖然總體技術等級還不儘人意,但好歹也能派上用場。如果再淘汰一半,咱們廠的生產還要不要維持了?”
唐子風說:“這有什麼困難的,真的淘汰了一半,我們大不了再招新工人就是了。”
“新工人的技術等級不是更低嗎?”周衡問。
“誰說的?我不能招熟練技工嗎?”唐子風反問。
周衡說:“你準備從哪招熟練技工?”
“432廠啊。”
唐子風的回答讓周衡頓時無語。這廝去一趟17所,得是受了多大的心靈創傷啊,分明已經有些仇恨社會的跡象了。他居然能夠想出撬432廠牆角的招,還虧穀原生在自己麵前誇他識大體、顧大局呢。
唐子風正色道:“周廠長,我不是在開玩笑。當然,說從432廠招收熟練工,隻是舉了一個栗子。過去幾年,甚至包括未來幾年,中國將會有數以萬計的國企破產或者改製,下崗三千萬人絕對不是聳人聽聞。在這些人中,不乏熟練技術工人,咱們為什麼不能把這些工人招過來為我所用呢?
“我想過了,過了這一段,我再出去跑跑,開拓三五十個新的業務方向,三年之內讓臨一機年產值過五億不成問題。屆時我們就會需要大批的高級技術工人,現有的這些人如果不努力,那就直接淘汰,咱們不能讓他們給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