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1 / 2)

楚昭遊背地裡和薛公公打聽過皇陵的情況。

據說皇陵建在地勢險要的華靈山,一半在上麵,一半是地宮,先祖規定,皇陵內不得燃照明火,擾祖宗清淨。

又暗又冷,不見天日,還不準生火,楚昭遊覺得自己進去一天就得自閉。

還是珍惜當下的生活啊,攝政王三不五時的威脅算什麼,朕寬容大度一點,有吃有喝就行。

楚昭遊彎起眼睛,倍感滿足地看著謝朝雲:“百聞不如一見,朕看見謝將軍,就覺得有陽光落在身上。”

攝政王平時是把他關在地牢裡還是怎麼了!謝朝雲滿心隻求小皇帝不要再開口了,沒看見蕭蘅臉色越來越差了!

他剛回朝,想歇一歇,不要玩這麼大好麼?

蕭蘅下意識朝楚昭遊身上看去,陽光真的落進他的眼睛,將瞳仁化成一汪琥珀色的清水,眼波微蕩,深情款款,映出北門的宏偉城牆和千古官道,以及官道上剛剛下馬的人,簡直比閨婦望見征夫還要高興。

什麼眼神,看他的時候就橫眉冷對,看彆人就溫柔百倍?

攝政王懷疑楚昭遊是不是因為謝朝雲給他行禮,而自己無視了他,所以陰陽怪氣?

遂皮笑肉不笑道:“來人,送陛下回去。”

剛見到謝將軍就要被送回去,楚昭遊心裡想,我懂,朕就是個站街的吉祥物,目的達到了就可以扔了。

接下來攝政王和他的好兄弟估計要談論一些“皇帝不能聽的軍事”,楚昭遊笑眯眯地和謝將軍告辭。

冷氣來了幾陣,京師的寒意一日比一日深重,楚昭遊身上 的龍袍單薄,新的加厚龍袍這一年不知為何有些遲。

被攝政王教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楚昭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抓緊和他的子民進行友好會晤。

上次出宮走得太急,沒心思好好看看京城風貌,楚昭遊故意走得磨磨蹭蹭,目光流連在酒肆攤販之上,就差一步三回頭。

古樸的城牆下,城門方圓開闊,切割一片天空。蕭蘅和謝朝雲並肩站著,並未談話。

謝朝雲在觀察蕭蘅,準確來說,在觀察“看楚昭遊”的蕭蘅。看著看著,謝朝雲心裡臥槽了一聲,蕭蘅不會以為小皇帝這一步三回頭是舍不得走吧?

他聽見蕭蘅低聲對身邊人吩咐了什麼。

謝朝雲有些奇怪,他當然不怕小皇帝的挑撥離間,蕭蘅要是會輕易聽信,他今天就不會是攝政王,也不會把大楚的後背兵力完全交給他。

他訝異於蕭蘅對小皇帝的過度關注,要知道,在以前,蕭蘅在上朝之外的時間,可從沒有問過小皇帝一句話。

太後願意拉攏小皇帝,蕭蘅就讓她母子情深,無動於衷。

原因有二,一是太後和皇帝捆起來都不夠看的,二是……七年前蕭蘅知道那件事後,就改回原姓,和楚氏劃清了界限,如果說他和楚昭遊之間還剩下什麼,那必然是你死我活的深仇。

這些年他看著蕭蘅遊走在正道與毀滅之間,一念之差,就是江山顛覆。謝朝雲眼中不由得帶上了擔憂,聽說蕭蘅的蠱已經發作一次了。

楚昭遊逛了一會兒,一名護龍衛追上來,恭敬地呈上一件狐裘。

雪白的狐裘手感順滑細膩,如同綢緞一般,穿起來也不笨重。楚昭遊任由護龍衛給他披上,順手在前麵打了個活扣,陽光下,像個白玉雕琢的少年郎。

謝朝雲眼尖道:“這不是八年前我和你獵的南山狐麼?”

攝政王冷笑:“本王隻想告訴他,陽光不見得有狐裘暖和,老老實實做皇帝,彆貪得無厭學人玩弄權勢。”

謝朝雲:“……”說的什麼玩意兒,聽不懂,你開心就好。

……

不知道是不是楚昭遊的錯覺,自從攝政王在內廷行走頻繁之後,太後就沒有來找他的麻煩了。

他現在的生活就是等姨母回信,混吃等死,偶爾想辦法能不能從太後那裡把另一半虎符拿回來。

後者有一定難度,楚昭遊暫時不為難自己。

他向史官崔庚招手:“把小本子拿過來給朕看看。”

頭一回乾什麼都有人記錄,楚昭遊比當初拍京劇世家紀錄片還不自在,謹言慎行,時刻謹記不能罵人。

他小口喝著茶水,翻開小本子,看見崔庚在十月初六那一欄記載:攝政王親自接陛下上朝……

“咳咳……”楚昭遊差點嗆到,“崔大人,這樣不行,得改改。”

“回陛下,臣如實記錄,絕無杜撰。”

楚昭遊:“你不能平鋪直敘,要加上一點渲染,比如,朕失蹤剛回,驚魂未定,攝政王脅迫朕上朝,朕賢明大度,無奈答應。朕饑寒交加,據理力爭,攝政王終於答應傳膳……”

崔庚跪在地上:“微臣無能。”

“起來起來。”楚昭遊也就過過嘴癮,起居舍人哪敢像他這麼編排攝政王。眼看起居舍人又要把他這段不靠譜的話記錄下來,楚昭遊一臉嚴肅地阻止他。

“愛卿沒有領會到朕的用心。”楚昭遊故做痛心,“朕是想告訴你,可以稍微帶一點感情進去。你看那流芳百世的史家絕唱,也不是乾巴巴地記錄,可以賦比興駢,陳情揭理。百年後,君臣具是黃土,你要是傳記寫得好,後世研讀傳頌,選入啟蒙,斯人已逝,文章千載,豈不妙哉。”

崔庚瞪大眼睛:“當真如此?”

楚昭遊深沉點頭:“嗯。”

“人要有誌向,難道你是起居舍人,一輩子都日複一日記錄朕的衣食住行麼?”楚昭遊趁機狂灌雞湯,聽我的,都聽我的,就按照我的想法寫。

崔庚熱切地看著他:“微臣愚鈍,請陛下明示。”

唔,朕其實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