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2)

攝政王府, 書房熄著燈,三麵大窗幽深陰暗冷風肆虐。()

窗戶框裡鑲了個模糊的輪廓,窗棱吱吱作響,人影一動未動。

蕭蘅靠窗站著, 目光穿過竹林的重影,望向福寧殿的方向。

冷風把他吹清醒了一些,他開始注意被他漏掉的細節。

比如他剛闖進去時,楚昭遊的眼神分明不像後來那般冷, 絲毫不為他破門而入的行為而憤怒和震驚。蕭蘅閉了閉眼, 拇指轉著腰扣上活動的雙燕。

不知是不是他回想時出了偏差, 把人家橫眉冷對的眼神自欺欺人想成了依賴和驚喜。

蕭蘅懊惱地捶了下窗台, 為何自己不看仔細一點,或許看清楚了,就不會再舍得說那樣傷人的話。

可是他也清楚,他總是這樣的, 明明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麵對楚昭遊卻控製不住地衝動, 好像晚一步,他就輸了楚昭遊。

為什麼會這樣?他過於患得患失仿佛明早一睜眼就會被楚昭遊拋棄一樣。

可楚昭遊一直生活在他手掌心, 他不鬆手, 就永遠逃不出。

蕭蘅想到頭痛,最後歸結於楚昭遊喜歡唱戲。

世上所有戲曲, 在蕭蘅聽來, 靡靡之音皆是離彆意。

“烏漆嘛黑的, 乾什麼。”謝朝雲罵罵咧咧替蕭蘅點上燈,書房裡頓時亮堂如晝。

“開什麼窗,冷死了。”他把攝政王推開,老媽子似的關緊門窗,轉身的時候一頓,嘴角勾起幸災樂禍的笑容,“我說你怎麼離開時磨磨蹭蹭的,你這一身黑衣的我沒看出來哪裡不對,這腰扣我倒是看出來是新的。”

打扮得這麼刻意,嘴上怎麼不收著點,白瞎功夫。

蕭蘅聞言,不自在地用五指扣住了雙燕,把那塊羊脂玉擋住。

“這麼晚還來乾什麼。”

“我不來怕你明天吊死在房梁。”謝朝雲最近損攝政王損得特彆開心,他發現攝政王可能是存心找罵,隻要關於楚昭遊的事,你罵他一百句,他也隻默默聽著,不反駁,也不改正,下次還敢。

“哎,聽說有些人公權私用,本將軍去南邊的時候,就恨不得拿著大棍子連夜趕人,誰也不通知。自己出征就假惺惺地,問皇帝要不要出城迎接趙夫人。不就是想讓陛下送他,嘴巴又不說,光帶著幾千騎兵耍威風有什麼用。受傷了又眼巴巴地趕回來給小皇帝過生辰,生怕傷好得太快沒得賣慘,死命折騰。”

這些是謝朝雲回來後,和錢世成喝酒聽他說的。錢世成當然隻懂明麵上的,其他都是他揣摩的,不過看攝政王這反應,八|九不離十。

攝政王越來越有意思了,謝朝雲懇求周邊小國不要吃飽了騷擾邊境,他想安生地在京城把這出戲看完。

他看著二十八了還嫁不出去的攝政王,操碎一顆老母親的心,“我就問問你,你不說人家能明白嗎?他不明白,那人家娶妻有什麼不對?你就等著死前抱一抱人家兒子,好人做到底再封個太子。”

謝朝雲說了這麼多,終於一句話把攝政王激怒。

蕭蘅額頭青筋直跳:“他敢生!”

隨之他意識到被謝朝雲帶到溝裡,就剩這幾個月,楚昭遊哪裡來得及,嘴硬道:“來不及了。”

謝朝雲:“意思就是你接下來都要跟陛下杠著了?”

他聲音有些澀:“剩下點時間做什麼不好,你問問你自己,甘心嗎?”

蕭蘅沉默了,怎麼會甘心,老皇帝一手好算計,他喜歡上仇人的兒子,還怕自己命短不敢提。

謝朝雲每天上躥下跳地勸他,為什麼不替他去和楚昭遊說,不過是有和他同樣的顧慮罷了。

命短的人沒有資格,隻能用無能的暴怒來掩飾,想阻止楚昭遊娶妻生子。

“我派人去找合心蠱的解藥。”蕭蘅突然道。

謝朝雲嚇了一跳,隻有他知道攝政王中蠱,他們悄悄找了七年,收獲甚微,蕭蘅的意思是不計後果地去找。

哪怕有消息走漏的風險,讓所有人都知道攝政王的命門。

謝朝雲訕訕道:“也隻有這樣了。遠的不說,先說近的,我替你答應給陛下賠禮道歉,他說想要——”

他故意停了一下,觀察攝政王的表情,果然如他所料,小皇帝怕是要摘天上的星星,攝政王都能大興土木建萬丈高樓給他摘下來。

蕭蘅看著謝朝雲,眼裡出現了一絲催促的意思,楚昭遊想要什麼,他不是連虎符都不要?

“陛下想修皇陵。”

蕭蘅和先皇有仇,因此這七年凡是楚氏的祖廟都被刻意荒廢,尤其是先帝的陵寢,省下的開支早就變成城外的施粥鋪了。

沒有把先皇拖出來鞭屍,已經手下留情。

君不見戰場壘白骨,死後萬事空,天家又有何特殊。千百年後改朝換代,又有何人來守。皇陵荒了就荒了,老皇帝不配死了還享用民脂民膏。

蕭蘅和謝朝雲心裡都不覺得有什麼。

考慮到這是小皇帝的要求,謝朝雲又加了一句:“你最好答應。”

蕭蘅一愣,有些出乎意料,首先想到的是,楚昭遊故意氣他,還是念父子之情?

他揉了揉額頭,“嗯。”

翌日早朝,皇帝和攝政王都掛著黑眼圈,宣政殿氣壓極低。

當蕭蘅宣布從國庫撥款修繕皇陵時,百官心裡都暗暗納悶。

國庫不缺錢,修繕工事無可指摘,但這不符合攝政王的作風啊!

難道是陛下和攝政王爭取的?

遂悄悄去看楚昭遊的臉色,發現陛下也是一臉冷漠,絲毫不見高興。

怪事。

心思通透的官員心裡不由開始假設,修皇陵是不是釋放信號,皇帝要重回朝堂權力中心了?

陛下如今的聰慧,大家有目共睹,攝政王對權力也有所放鬆,去年竟讓陛下親政了兩個多月。

一群人精心思千轉白回,連楚昭遊和蕭蘅的黑眼圈,都被腦補成了陛下和攝政王連夜博弈所致。

楚昭遊端坐著,一早上連個眼神都沒給攝政王,以往他會凝身聽一聽朝會的內容,無論討論什麼大事,無論攝政王臉色多黑,他都能滿麵春風地正坐在龍椅上,像個合格的吉祥物,眼神鼓勵大臣們發言。

腦門冒冷汗的大臣抬頭看一眼陛下,被攝政王凍出的三斤冰渣能掉一半。

大臣們突然發現,陛下對於早朝,也挺重要的。

楚昭遊今天沒睡好,心情差,和攝政王一起並列冷氣發射源,他腦袋放空了一早上,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彆和攝政王生氣,彆去看他。

朕不生氣,朕脾氣這麼好,得穩住,孕期易怒容易生出一個像老狗逼這樣的小暴君。

早朝結束時,楚昭遊發現大臣們看他的眼神有點不一樣。

他站起來,深呼一口氣,徑直回福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