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尚書聽說柯枝國宰相突生重病,不由大吃一驚,急忙帶人趕來會同館。
葉小天迎了關尚書進來,見他神色凝重地衝進房去,心中暗想:“至於這麼緊張麼,不就是上吐下瀉嗎?十有八九是一路勞頓,昨夜又山吃海喝的,腸胃不適了,等他腸胃清一清,再吃些止瀉的藥物不就好了?”
可關尚書並不這麼想,那個年代,長途跋涉太過艱難,尤其是南洋諸國的人,泛海而來大明,如船壞舟覆、海盜劫掠、水土不服、時疫疾病等,都是可以讓他們送命的事情。
曾經有三位南洋番國的國王在大明朝貢時病歿於此。這些番王到了大明當然會受到最好的照顧,可水土不服就是水土不服。今人或者難以理解,但那時候遙遠地域間的人員流動幾乎不存在,所以本地人已經有了抗性的小病毒、小時疫,對遠方而來的客人可能就是致命的疾病。
柯枝國王如今剛剛趕到金陵,而廣州那邊向京師稟報有南洋番邦使節來訪的消息,恐怕早就快馬遞到了禦前,皇帝剛剛親政,就有失聯兩百年的番邦朝貢,皇帝豈能不喜?如果這位柯枝使節死在金陵,隻怕他這位尚書大人就得引咎辭職了。
關尚書向那柯枝宰相關切地詢問了一下病情,那柯枝宰相喉嚨腫痛,根本說不出話,隻能向他比劃幾個手勢,旁邊又沒有通譯,關尚書看得半懂不懂,隻好隨口說上幾句安慰體恤的話,便從房間裡退出來。
那個滿頭野雞毛的番邦郎中還在房間裡念念有辭,轉來轉去。葉小天怎麼看,都覺得他不像個會診病開藥的醫士,倒有些像大明鄉間的巫醫。
關尚書到了客廳,便對葉小天沉下臉色,訓斥道:“你是怎麼照料柯枝使節的。怎麼才一晚的功夫就讓使者患了重病?”
葉小天心道:“關尚書這是打算推卸責任了。不好意思的很,這口黑鍋我可背不起來。”
葉小天馬上抗辯道:“尚書大人,柯枝宰相昨夜大醉而歸。馬上就歇下了,今早起來,便病成這般模樣,何談下官照顧不周?依下官看來,應該是昨晚飲食不妥……”
關尚書大怒。喝道:“昨日飲食有什麼不妥?本官怎麼沒事?魏國公怎麼沒事?李國舅怎麼沒事?柯枝國這麼多的副使、隨員,怎麼全都沒事?想是你這裡窗子沒有關好,讓柯枝宰相受了風寒,又或茶水沒有及時更換,讓柯枝宰相喝了涼茶,再加上他年事已高,身體虛弱。致有這般結果。”
葉小天語帶譏誚地道:“下官可不知道尚書大人您還懂得醫術,柯枝宰相這病因,您看上幾眼就瞧出來了,佩服,佩服。”
關尚書自然知道他在嘲諷自己。老臉不由一熱。不過,這個責任他是真的承擔不起,趨吉避凶是人的本能,任他是什麼高高在上的六部尚書,到了這個時候,也是本能地想找一隻替罪羊,哪還有什麼擔當。
關尚書冷哼一聲道:“牙尖嘴利!如果柯枝宰相有個什麼好歹,本官絕不饒你!”
說罷,關尚書便轉向柯枝國副使,奈何這副使也不懂漢語,兩人隻能比比劃劃的,對彼此的意思都不甚明白,關尚書大感泄氣,隻好道:“這樣吧,本官馬上尋金陵名醫來為宰相大人診治,你等且好好照料宰相。”
說完,關尚書也不管那柯枝副使聽不聽的懂,便向他拱拱手,轉身走了出去。葉小天跟在他的後麵,關尚書到了庭院中,站住腳步,對葉小天道:“本官現在就命人尋金陵名醫來為柯枝宰相診治。彼此言語不通,很多事都無法明白,本官再張榜尋訪懂得柯枝國語言的民間奇士,這裡就交給你了。”
關尚書說完拔腿就走,毛問智湊上來道:“大哥,這老頭兒怎麼吹胡子瞪眼睛地就走了?”
葉小天道:“不走又待如何?他不守在旁邊,才好把自己摘個乾淨。”
華雲飛擔心地道:“大哥,如果這柯枝宰相真有個三長兩短,那怎麼辦?”
葉小天仰天長歎了一聲,道:“如果他真的兩腿一蹬見了閻王,我就得連降八級了。”
毛問智瞪著大眼道:“大哥,你現在隻是不入流的雜職官,連降八級,那還是官麼?”
葉小天摸了摸鼻子道:“大概……會成為一個戍邊的罪卒。”
華雲飛和毛問智麵麵相覷,毛問智往四下看了看,小聲對華雲飛道:“兄弟,快回去知會冬老頭兒還有展姑娘、太陽妹妹,如果情形不對,咱們就馬上跑路吧。”
華雲飛這一回倒沒覺得毛問智的話不靠譜,仔細一想,覺得唯有如此,馬上答應一聲,悄悄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