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陽光溫暖而不燥烈,這樣的陽光正適合坐在微風的院子裡,沐浴在陽光下,享受那種暖暖的、極舒適的感覺。
老張是會同館的老人了,他十八歲那年從父親手裡接過這個差使,如今已經四十七歲,在他的印象裡,會同館始終是個鳥不拉屎的清閒衙門,他在這裡生活了大半輩子,直到這幾天才算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熱鬨。
清閒慣了的人,一旦忙碌起來,還真覺得有點吃不消。往常清掃院落,他有一天的時間可以消磨,可現在得一大早就打掃好,所以當他掃完院子的時候,已經覺得腰酸背痛了。
與他一同負責灑掃的是老王,老王比他還大三歲,也是子繼父業的會同館雜役,兩個人掃完院子,摟著掃帚坐在石階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擺起了龍門陣,聊的自然就是昨晚那場宴會。
老張神秘地道:“老王,你聽說了嗎?昨兒個京城來的欽差大人宴請柯枝國宰相的時候,吃的居然是火鍋,嘿嘿。”
老王不屑地撇撇嘴:“神神秘秘的,就這麼點事兒,宴會之後發生了些什麼,你知道嗎?”
老張奇怪地道:“宴會之後還發生啥事了?”
老王嘿嘿一笑,往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咱們那位大使老爺,昨兒宴會之後,當著柯枝國宰相和欽差大臣的麵,告了關尚書一狀,那潑天的膽子,真是太厲害了!”
老張不敢置信地道:“不能吧?禮部可是咱們會同館的直管,咱們大使在人家尚書老爺麵前,那就跟小螞蟻見了大象似的。一把就捏死的小人物,敢告人家禮部尚書的黑狀?”
老王道:“人家還就告了,當時主客司鄭主事嚇得都癱在地上了,哎,這人算完了。辛辛苦苦半輩子。好不容易熬到主事任上,這一下準得倒黴。你是不曉得尚書大人當時那臉色,鐵青鐵青的。敢情昨兒晚上膳房裡那點事,都是尚書大人的兒子搞的鬼……”
兩人正說著,一位官員帶著兩個衙役踱進院子,清咳一聲道:“葉大使呢?”
二人一見,趕緊站起身來。老王點頭哈腰地道:“這位大人,您請稍候,小的這就去通報。”老張挾起掃帚,向那官員點頭哈腰地陪笑了兩聲,也趕緊溜之大吉了。
葉小天聽老王報了信兒,匆匆趕到院裡,那官員神情倨傲地道:“你就是葉大使?本官禮部員外郎。姓方。”
葉小天拱拱手道:“原來是方大人,失敬,失敬。”
方員外郎道:“葉大使,請借一步說話。”
葉小天忙道:“大人請裡邊坐。”
方員外郎淡淡地道:“不必了,就這兒吧。”
方員外郎和葉小天走到院落一角。方員外郎壓低聲音道:“葉大使,本官奉尚書大人差遣,給你捎句話兒。”
方員外郎對他低低地說了幾句話,葉小天不由一驚。
方員外郎又淡淡地道:“那個鄭主事,已經被尚書大人勒令致仕了。關家小公子昨夜受到家法懲治,被尚書大人打斷了雙腿,送回陳州老家去了,以後再不準他踏進南京一步,算是給閣下一個交待,希望這樣的處理,你能夠滿意。”
葉小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道:“方大人,我怎麼覺著,您這語氣不像是交待,倒像是威脅呢?”
方員外郎冷笑一聲,也不答話,自顧揚長而去。
葉小天默默地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院門口,這才返回住處。對於方員外郎的威脅,葉小天渾不在意,無欲則剛,他根本就不想在金陵混,又怎麼會在乎關尚書的威脅。
葉小天一回住處,展凝兒和華雲飛等人便圍上來,關切地問道:“小天哥,剛才是什麼人找你,不會是為了昨晚那事吧?”
葉小天笑道:“可不正是為了那事麼,鄭主事已經被勒令致仕了,關小坤被他爹打斷雙腿,攆回老家去了,從此不準他踏入金陵一步,這一下可夠這小子受得了。”
展凝兒蹙起眉毛,擔心地道:“關尚書迫於壓力,不得不嚴懲他的兒子,可關小坤畢竟是他的親骨肉,他這麼做,一定會恨上你。”
葉小天道:“無所謂,我又不想在他手下混前程,他能奈我何?不過,關尚書倒是還給我送來一個消息。”
毛問智急道:“啥消息?”
葉小天沉默片刻,緩緩說道:“關小坤這麼做,是出於李國舅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