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遠身邊有兩具屍體,一具是他的“娘子”,一具是他的父親,全都橫屍在葉小天房中,慘到不能再慘,眼前這人居然說要告他夫妻意圖對葉小天不利,趙文遠氣得渾身哆嗦,怒喝道:“你說什麼?你要告我對葉小天不利?”
李秋池正色道:“正是!”他把折扇一收,侃侃地道:“此事看來離奇,似乎一團混亂,其實奇而不奇,亂而不亂,要想理清前因後果卻也容易。既然事主、死者、官家都在此,那鄙人就當麵剖析一番!”
李秋池昂然走出幾步,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後,才拿折扇向趙歆的屍體一指,道:“這位老人家是誤中死者手中的弩箭而死,對此大家應該都沒有疑問吧?”
廢話!
眾人都沒說話,不過對此就連趙文遠也無法有所質疑。
李秋池道:“既然如此,那麼這位老人家之死已經可以確認了,純屬意外。而射殺他的人……,卻是他的兒媳婦。這個凶手呢……屍體都僵了,既然凶手已死,那麼這位老人家的命案就可以結案了!”
李秋池又指向蜷縮於地,依舊保持蹲坐姿勢的潛清清:“接下來就是潛夫人之死了。趙驛丞,據聞,尊夫人是因為驛站屋舍翻修,被你托付於葉大人,暫住在葉府的,可是如此?”
趙文遠臉上淚痕未乾,怒聲道:“不錯!”
李秋池道:“然則借宿於葉府的潛夫人,為何會出現在葉大人臥房衣櫃中呢?看她一身夜行裝束,腰中佩劍,手握竹弩,弩上毒箭待發,分明就是潛入主人臥室欲行不軌,這是周班頭的判斷,對麼?”
周班頭點點頭。道:“以我多年以來辦案經驗,正是如此!”
李秋池又轉向趙文遠,道:“可是你趙驛丞卻猜測,是葉大人垂涎你妻子美貌,欲圖不軌,潛夫人不從,被他失手殺死,倉惶之下,為了脫罪移屍於此,試圖反咬一口。掩蓋罪行,可是如此?”
趙文遠冷冷地瞪著他,沒說話。李秋池追問道:“怎麼,趙驛丞可是覺得方才所言有誤,真相並非如此麼?”
趙文遠受逼不過,隻好喝道:“就是如此!否則你說,我娘子為何想要殺他?”
李秋池道:“不急,不急,隻要剝絲抽繭。世間就沒有解不開的麻團!”
李秋池轉向眾人道:“好!那麼我們現在需要確定的就隻有一件事:潛夫人是自行潛入葉縣丞住處還是被人移屍於此,隻要確定了此事,就能確定葉縣丞有無殺人嫌疑,或是潛夫人才是意圖對葉縣丞不利的凶手!”
白主簿連連點頭。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李秋池走到衣櫃旁,伸手把懸掛的衣物往裡邊一推,向內一指。道:“大家請看,這櫃中地麵的踩痕,與潛夫人靴底踩痕一般無二。而且櫃中隻有她一個人的足跡。
從這足跡來看,一個已經死去,被人擺布成這般姿勢放入櫃中的人,是不可能踩出如此淩亂的足跡的。你們看,這個腳印,應該是剛剛進入櫃中時印下的,所以足尖衝內。
這幾個腳印,是她在櫃中轉身挪動時留下的,而最深的這幾個足印,是她蹲下等待葉縣丞回房時的足跡,這幾個足印有反複重疊之處,顯見她在櫃中等了許久,無法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所致。”
這一回連周班頭也頻頻點頭,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李秋池說的這番話,他都牢牢記了下來,這可是回頭書寫案發現場勘察痕跡,證明葉縣丞無辜的關鍵線索。
李秋池直起腰來,朗聲道:“據此,足以斷定,潛夫人是自己潛入葉縣丞居處,而她如此打扮,身攜凶器,藏身暗處,分明是意欲對葉縣丞不利。除此之外,我還有大量佐證!”
李秋池道:“要幫一個死者更衣,打扮成如此模樣,其難度可想而知。再者,如此是葉縣丞害了潛夫人再移屍於此,一般情況下,這具屍體應該是斜倚地櫃子內側,等著被人搜索發現。
可是剛才趙驛丞一開櫃門,潛夫人的屍體就跌了出來,顯見她進入衣櫃時並未死亡,被毒蟲咬死後屍體才靠到了櫃門上。而且大家不要忘了,她手中還有一觸即發的毒弩,屍體跌出,誰也無法預料毒弩會射向何人,方才大家可有發現葉縣丞在打開櫃門時倉惶閃避或者隱於他人身後的情形?”
方才葉小天就站在房中抱臂而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聽到這裡,無不信服李秋池的判斷。
李秋池道:“如果說是潛夫人是被人移屍櫃中,凶手還幫她踩下足印,把她的屍體倚在門板上,推著屍體關上櫃門,以便造出一開門即跌出的假象,如此冷靜、縝密,實難想象會是一個失手殺人、倉惶失措的人能辦得到的。
況且,人皆有趨吉避凶的心理,豈有殺了人,還要移屍自己房中,偽裝成意圖對自己不利的情況?死者身上並沒有明顯傷處,從這位郎中所指的這隻毒蟲來看,若是驗屍,死者身上也應該隻有蟲子咬過的傷痕。趙驛丞同意驗屍麼?”
趙文遠咬牙不語,他怎麼可能同意讓忤作驗屍,若是同意,就得把他的“娘子”剝個精光,讓忤作全身看遍、摸遍,若他真的這樣做了,那他的臉麵也就一點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