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州同和禦州判一聽張胖子發牢騷就心驚肉跳。通常張胖子說“還讓不讓人好好過日子”的時候,沒有好日子過的其實就是他們兩個,如今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事,讓知府大人如此煩惱。
戴崇華和禦龍向李經曆瞄了一眼,李經曆搖搖頭,公文的內容他也沒有看過,哪知其中寫些什麼。張鐸把白主簿嘔心瀝血、幾乎薅光頭發才寫出的那份公文甩到戴崇華和禦龍麵前,二人連忙撿起公文,擠到一塊兒來了個先睹為快。
看罷公文,兩人也愣住了。戴崇華一臉古怪的道:“播州阿牧死了?居然是在狩獵時被他兒媳誤射而死,這……這……”想起前幾天趙歆還秘密住在他的府邸中,轉眼間就陰陽兩隔,戴崇華仿佛作了一場黃梁大夢。
禦龍則眉頭緊鎖地道:“花知縣患了臆症,張典史病故,趙驛丞丁憂,播州阿牧暴斃,這……知府大人,葫縣近年來怎麼連連出事呢,如今這場動蕩,可比先前都要厲害,實在不可思議,實在不可思議。”
張知府瞪著禦龍道:“你這個州判就是負責向本府說不可思議的嗎?本府也知道此事不可思議,這葫縣近幾年來就不曾消停過,誰去誰出事,真他娘的邪性!可你大發議論又有何用,現在該怎麼辦,你說!”
戴崇華忙道:“府尊大人息怒,下官以為,現在應馬上行文葫縣,令縣丞葉小天暫代縣令一職,同時將葫縣的事情上報布政司衙門,再……”
張胖子一拍腦門,兩眼發亮地道:“對啊,你不提我還忘了,這個葉小天八字硬的狠呐,你看葫縣多事之地。出了這麼多亂子,隻有他一直穩穩當當,不如就把葫縣交給他去折騰算了。”
禦龍很無奈地道:“府尊大人,咱們能對朝廷說,葫縣風水不好,葉小天八字夠硬麼?”
張胖子大怒,喝道:“混賬東西!你是在調侃本府麼?本府這不是在跟你們兩個說話麼,本府又不蠢,對朝廷當然不會這麼說,至於用什麼理由。難道還要本府教你們?不守官箴,時與村民往來,笑談狎玩,全無體統。辦事任性,不洽輿情……”
張胖子傲然揚起下巴,道:“你真以為本府不學無術麼,哼!這些考語,本府熟的很,信手拈來。便可上奏朝廷!躁妄輕浮,嗜酒狂悖。才識鈍拙,不諳吏治,難司民牧……”
禦龍微窘道:“府尊大人。這些考語都是惡評,並非讚譽之辭啊!”
張胖子更加大怒,用力拍著桌子道:“不錯!這就是本府給你今年下的考評,成不成啊!”
禦龍苦起臉。閉嘴不語了。戴同知陪笑道:“府尊大人息怒,這個……這個葉小天嘛,雖然是個乾吏。可他隻是舉人出身啊,以舉人功名且如此年輕便就任一縣正印的前所未有……”
張胖子瞪起眼道:“前所未有?任何事總得有一個先有的罷?你也不敢有,我也不敢有,那誰來先有?葫縣那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你說,有誰願意去的?”
戴同知低聲下氣地道:“是是是,府尊大人所言甚是。不過,這七品正堂,終究不好讓一個並非進士出身的年輕人來出任。府尊若據此提名,卻被朝廷所否,於府尊大人顏麵上須不好看。”
“唔……”
一提到麵子問題,張胖子馬上重視起來,沉吟問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戴同知道:“葫縣一下子有這麼多官員出事,實在難以想象,咱們也不宜馬上奏明朝廷,以免其中彆有玄虛,讓府尊大人擔個不察之罪。不如先命葉小天暫代縣令一職,使葫縣上下各有所屬,再派乾吏查明葫縣真實情況,如此上奏朝廷,由朝廷定奪就是了。”
張知府捏著圓潤的下巴想了想,頷首道:“這個主意倒不失為老成之法。那就這麼辦吧,你馬上為本府草擬一道公文,叫葉小天暫代知縣一職,另外擇選乾員赴葫縣考察,嗯……何人前往合適呢?”
戴同知馬上近前一步,道:“府尊,何不就令李經曆前往呢,李經曆做事素來謹慎,心思又縝密,可當大任。”
張知府點頭道:“成!李向榮……”
李向榮站在一旁,萬沒想到這等優差竟會落在他的頭上,他這是去乾什麼?是去代表上司考察官吏啊!隨後的官吏任命與調動,他都要提出考察意見的,這種情況下到了地方上還不被人當祖宗一般捧著,各種好處可想而知。
李向榮喜上眉梢,連忙近前,張知府對他吩咐一番,又轉身對戴同知和禦州判道:“提溪於家和涼月穀果基家的這場亂子,你們兩人定要商量出個辦法給我。”說罷腆著大肚子揚長而去。
戴同知把李向榮送出門去,李向榮向他兜頭一揖,感激不儘地道:“戴兄高義,如此嗬護,弟銘記心頭了!”
戴同知笑吟吟地道:“噯!你我情同手足,這些見外的話就不要說了。”
送走了李向榮,戴同知回到簽押房內,就見禦州判苦著個臉,對他道:“戴兄,於家和果基家這場亂子,知府大人都束手無策,你我二人能想出什麼好辦法呢?”
戴崇華道:“現在是於家認定果基家殺了他們的土司,因此雙方才解下不結之仇。咱們要想斡旋此事,隻能從於家下手。如果監州大人肯放手的話,才有調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