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妙雯微微頷首,眸中露出歡喜、欣慰的神色。
世事無絕對,不能說所有的男人就一定會怎麼樣,所有的女人就一定會怎麼樣,但是順從天性的人畢竟是絕大多數。所以,絕大多數男人喜歡溫柔乖巧的女子,絕大多數女人喜歡強大的男人。
在這一點上田妙雯也不能免俗,她的母性還沒泛濫到去喜歡一個不及她成熟、不及她智慧,需要她時時嗬護指教、像當娘的照顧親生兒子似的去操心照料的小男人。
葉小天表象上給人的感覺一直是粗魯野蠻,硬打硬衝,能幸運地走到今天,完全是他走了狗屎運,靠上天眷顧。
但若細思他每一步的舉動,之所以能屢戰屢勝,都是他謀而後動,不打無把握之仗的原因。哪怕有時候他真的是一時激怒,不計後果地做出了一些舉動,在後續的行動當中,他也會冷靜下來,充分利用各方麵條件進行補救。
粗魯野蠻隻是他行動的表象,其下他早不知對要做的事進行了多少評估衡量,充分調動、利用所有各方的矛盾,甚至去主動製造矛盾。
所謂好運,隻是他能在彆人認為已經沒有機會的時候發現機會。所謂幸運,隻是他在彆人認為根本無法利用的機會麵前,找得到利用它的方法。
而在蠢豬的眼中,是完全看不到這些的,他們隻會覺得葉小天是運氣逆天,如果上天能如此眷顧自己,他也能成功。但田妙雯這句話還是說錯了,既然世事無絕對,又怎麼可能是所有人都要動了?
安家的安老爺子就沒有動,他穩如泰山!
安老爺子穩穩地坐在石墩上,正在饒有興致地擺弄一盆芍藥。在他麵前是一張石台,石台上有一個花盆,一堆油黑的沃土,一株隻張開著兩片綠葉的小小芍藥,還有一柄小鏟。
安老爺子把土盛進花盆,將幼小的芍藥植株小心地栽進去,再用鏟背輕輕拍平浮土,興致勃勃。
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憑著安家的能力,可以為他找到最好的郎中,可以用最好的飲食來侍奉他,他自己也懂得養生之道,所以現在看起來依舊很硬朗。
但他自己能夠感覺到,生命正在一點點地從他身上流逝,一去不複返。這時候的人,對於生命的感悟和眷戀之深,是年輕人所無法體會的。
所以,安大公子很不理解,爺爺為什麼喜歡弄得滿手是土,花費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去侍弄那些花花草草,這些事完全可以交給花匠去做吧!
可安大公子不能打斷爺爺的興致,他隻能耐心地等在一邊。安老爺子滿意地看著盆中的植株,在這肥沃的土壤裡,經過施肥、除蟲、灌溉的照料,它會逐漸長大,盛開出美麗的花朵。
安老爺子眯縫著老眼,微笑地轉動著花盆,還細心地把灑在盆沿上的一些泥土拂去,這才看了一眼貌似安靜,實則早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安南天。
“嗬嗬,你呀……”安老爺子搖頭微笑,他拍拍手站起來,走到一旁的池塘邊蹲下洗手,安大公子趕緊跟過去。
安老爺子緩緩地撩著清澈的池水洗手,一邊若有所思地道:“若說到對子嗣的培養,再也沒有人比豪門世家更用心、也更有條件的了。
所以豪傑才子青年俊彥,也大多出自這些有條件、也肯用心培養後代的家族。但是曆數古今,那些真正能夠成為一世之雄並最終懾伏這些望世家族為他所有的人,卻大多不會出自這些世家。你說為什麼?”
安公子茫然地看著爺爺,無法做答。安老爺子洗淨了手,一個俏美小丫環立即遞上一塊手帕,等老人擦乾手,又接過退到一邊。安老爺子背著雙手,悠然地走在花園裡,安公子亦步亦趨地跟著。
安老爺子緩緩地道:“始皇帝一統六全,橫掃八荒,那是何等了得。但取而代之的,不過是一亭長耳。本朝太祖原本是何等樣人?一個叫花子罷了,同時起兵爭天下的還有陳友諒、張士誠,也不過是一個漁夫、一個私鹽販子。
可豪門大族也隻能附庸於其下,供給他們錢糧、兵馬,隻為謀一份從龍之功,他們擁有那麼雄厚的本錢,卻沒有本領自己去做那條真龍,你說這是為什麼?”
安大公子一臉茫然地道:“為什麼?”
“因為,他們固然受到了最好的教育,但他們的腦子也被框住了,縱然他們有改天換地的誌向,卻也很難跳出那口井,做一個能改天換地的人。”
“孫兒……不是很明白!”
“老夫說了你就會明白。然而,有什麼卵用?”老爺子和孫子開了句玩笑,又道:“明白是一回事,會不會做是另一回事。做詩的規矩我們都懂,平仄,押韻,對偶,對仗……,可李杜就是李杜,你明白也做不出來。”
安公子略露尷尬之色,安老爺子停住腳步,輕輕地籲了口氣,道:“葉夢熊就要到貴陽了,到時你和你爹去迎候他,此人不同於以往任何一任巡撫,要禮遇、尊重!”
安公子訝然:“爺爺,那葉小天的事……”
安老爺子看天:天要落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由他去?”
“對!由他去!”
同樣的話,楊應龍也正在對田雌鳳說著。雖然不知道田彬霏、宋天刀相繼拜訪葉小天究竟說了些什麼,但田雌鳳還是有點不安,忍不住對楊應龍稟報了。
楊應龍卻隻是付之一笑,道:“我當然知道他未必就那麼誠心與我合作。不過,這是我們打開石阡僵局的唯一機會,所以隻能借助這個小子。他若是將予取之,我就是將計就計了,成敗與否,還要看各人手段。且看來日江山,誰主天下吧!”
注:娘指小娘子,姑娘。
:誠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