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閣上,酒過三旬,菜過五味。
楊應龍高踞上座,眼看群雄濟濟,想到這都是自己來日征戰四海、問鼎天下的根基,不由誌得意滿。這裡是他的地盤,自然不需有什麼顧忌,楊應龍大口喝酒,瓷意奔放,已有了七成酒意,玉麵飛紅。
這時,李天雄扯著多狸到了天王閣前,多狸心中緊張,被李天雄拉著登上三層石階,舉目一看,堂上貴人雲集,歡聲笑語,酒氣撲麵,不免膽怯,回望李天雄,怯怯地道:“天雄,我怕……”
李天雄厲聲道:“怕甚麼,事已至此,還能回頭麼,你我能否相伴一生,就在今日。多狸,不要怕,為了你我,進去吧。”
李天雄用力一推,不待多狸再多說,便把她推進天王閣。天王閣內,兩隊翠裳舞女剛剛翩然退下,左右飄然而出,恰好把她露在當中。高踞上座的楊天王不由一怔。
楊應龍哪識得手下婢女的模樣,雖說這多狸是掌印夫人隨身侍婢,可他與掌印夫人貌合神離,雖是夫妻,卻本就沒有多少接觸,偶有來往,以他高傲心性,也懶得多瞧侍婢一眼,自然不認得。
但從多狸服飾,他倒也知道這是一個侍婢,此等人物,不得傳喚,怎麼敢擅自出現在這裡?況且看她神色惴惴不安,楊應龍微微一怔,不覺坐直了身子,沉聲道:“什麼事?”
事已至今,多狸也沒得選擇了,一瞧楊應龍動問,多狸心中一慌,“卟嗵”一聲跪了下去,叩頭道:“土司老爺,夫人……夫人她……她不守婦道,與人私通,奴婢惶恐,不敢不告……”
天王閣上登時一片寂靜,靜得一根針掉到地上,怕也聽得見它落地的聲音。喝酒的、斟酒的、附耳的、舉杯的,一個個就像中了“定身法兒”,全都目瞪口呆地定在那裡。
葉小天驚訝地看看那神色慌張的婢女,再看看依舊一臉茫然,似乎還沒聽明白這婢女所告內容的楊應龍,忽然有點莫名的心虛:這婢子是誰,他說的是什麼夫人,不會是我當日調戲田雌鳳的事被她看到了吧?
楊應龍確實沒聽清多狸說的是什麼,他酒喝多了,耳力不那麼靈便,隱隱聽出一些,但反應比較慢,而且有些不敢置信,是以還未明白過來,他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多狸,轉向田雌鳳道:“雌鳳,她說甚麼?”
田雌鳳粉麵鐵青,重重地一拍幾案,向多狸喝道:“你說誰不守婦道,與人私通?說個清楚明白!”
多狸心頭一顫,倉惶地抬頭看了一眼,卻未看見李天雄的身影,隻好把心一橫,道:“回三夫人,是大……大夫人!是掌印夫人與男人私通,敗壞名節,辱及土司,婢子不敢隱瞞,故而……來報!”
這一回不用田雌鳳說,楊應龍也聽明白了。楊應龍一向自視甚高,怎麼能容忍得了這樣的羞辱?更加叫他無法忍受的是,這事兒是當著天王閣上所有人說的,而天王閣上的人統統都是他的部屬,他的臉麵都丟光了。
楊應龍霍地一下站了起來,陪坐一旁的田雌鳳急忙站起,扶住他道:“天王息怒,此事……”
“滾開!”
楊應龍一把推開田雌鳳,搖搖晃晃走到多狸麵前,雙眸通紅,一張英俊的麵龐微微扭曲著,顯得有些猙獰。他一把揪住多狸的衣領,獰聲道:“你說清楚,怎麼回事?”
多狸至此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隻得硬著頭皮道:“土司老爺,夫人……夫人身邊有幾個眉目清秀的小廝侍候,以前……以前婢子也隻道他們是尋常奴仆,並未多想。
今日夫人醉了酒,召一小廝侍寢,不巧被婢子看到,婢子才知道……婢子也不知道此事該怎麼辦了。婢子是夫人的貼身丫環,本該一切唯主母之命是從,可即便是主母,那也是土司老爺您的女人,她做出這等事來,婢子實在惶恐,思來想去,隻得……隻得向天王稟報……”
楊應龍的臉色已經發黑了,他獰視著多狸,喝道:“你敢胡言亂語,誣告主母?你家主母,此刻不是住在龍爪屯麼?在宋世臣的眼皮子底下,她敢做出如此不知羞恥之事?”
多狸戰戰兢兢地道:“宋……宋大人現在不在龍爪屯。也就是因為住在龍爪屯上,不比大悲寺中奴婢進出不便,這才得窺隱秘,否則……否則奴婢還想不到那幾個小廝竟與夫人行苟且之事。”
楊應龍聽到這裡,隻氣得渾身發抖,厲聲喝道:“那賤婢此刻在哪裡?”
多狸緊張地道:“奴婢發現夫人不軌行為,恐懼之下,立即上山向天王稟報來了。此刻,此刻夫人與那小廝,想必正在……正在……”
“啊~~~”
楊應龍胸臆之間一股暴戾之氣,幾乎要撕裂了他的身軀,他大吼一聲,猛地把多狸提了起來,風車一般往空中一掄,不等她呼救,便狠狠一拳擊中了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