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段司宇有些疲乏,趴在被子上小憩,但並未睡沉,顏煙一動他就醒了。
還未睜開眼,發絲上先傳來輕柔觸感,顏煙小心翼翼,像是在撫摸易碎的物品。
可那隻是他的頭發而已。
顏煙想怎麼碰,他都允許,何必這樣留心。
他一動,顏煙就立刻將手收回去,甚至裝作在聽歌,平淡地同他說早安。
那一刻,段司宇想,他再也不想試探,也不想裝作不知情,無論顏煙想要何種關係,他都接受,他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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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的第一個月。
他們的相處方式並無變化。
一起吃晚飯,互道晚安,周末去看電影,最多就是摟著肩膀,或人多時候牽著手,跟原先沒什麼差彆。
直到又一年除夕。
簡單的年夜飯結束,他問顏煙想做什麼。
顏煙想了想,看向窗外,說想去樓下放煙花。
說是煙花,其實隻是無聲的煙火而已,拿在手上,光散時便安靜熄滅,就像從未留下過痕跡。
顏煙兩手拿著煙火,而他摁下打火機點燃。
呲——
火光陡然茂盛。
顏煙似勾起唇,很安靜地高興,將其中一個遞給他。
不多時,顏煙手裡的火光滅了。
殘餘的青煙與白汽混在一起,被顏煙的呼吸緩緩推遠,此時分明未下雪,可段司宇卻覺得,鼻尖有一絲雪的氣味。
隨後,他手上的煙火也熄滅,顏煙仰起頭,唇角還勾著,漂亮的眼睛看向他,再未停留在煙花上。
世界似乎靜止。
北城的大風被摁了停。
無端,段司宇想到初見顏煙的秋夜。
那時,他也有這樣的感覺,似靈魂從身體脫離,極慢地在半空飄行,思緒輕若飛雪。
段司宇意識到,他犯了個低級錯誤。
從頭至尾,他都在用世俗定義的喜歡,來評判他對顏煙的感覺。
但他卻忘了,他本就與這世界格格不入,若照世俗的經驗來定義他自己,定義他的愛情,也隻會得到一個錯誤結論。
他曾覺得沒有
緊張,就不是心動。可如果他的心動,本就該像現在這樣,安靜無聲,思緒輕飄呢?
他不說話,顏煙便問:“怎麼了?()”
段司宇凝神,俯身抵上顏煙額頭,他們之間的距離,第一次如此近。
顏煙愣了一下,但沒有躲,依舊是清清冷冷的模樣,仿佛無論他想做什麼,有多過分,顏煙都能平靜接受。
心口沒來由發癢。
段司宇不自覺想,如果他吻下去,顏煙會露出何種眼神,依舊平淡,還是驚慌?
想做什麼,就直接做。
他人生的信條。
我要吻你了。?()?[()”這並非征求,而是一句告知。
他收緊手臂,將顏煙往上一摟,低下頭,終於吻在顏煙唇上。
唇相貼的一瞬,他已無暇顧及顏煙的反應。
他的動機始於惡劣的壞心,但真吻上時,他終於體會到,什麼叫作感官失調,靈感迸發。
根本就不是電影裡說的,心跳加速,這麼一個低級的詞就能形容。
那是種抽象的混亂。
他的靈感像被壓縮在一個奇點,而後嘭的一聲大爆炸,零零碎碎的和旋四處飄灑,鋼琴聲,小提琴,合成器,紊亂到他無法整合。
或許隻一秒,或許有幾分鐘之久,段司宇根本分不清楚。
他直起身,唇相分離,顏煙睜開眼,呼吸聲發抖,耳朵也已經紅了。
到這時,他才想起他頑劣的動機,抬手去觸顏煙的耳朵。
顏煙下意識躲了一下。
段司宇收緊手臂,並不讓顏煙躲,指尖觸到滾燙時,他隻覺耳旁又出現旋律,這次並非紊亂狂炸,而是和諧有序的一段。
即刻,他攥住顏煙的手腕,快步拉著人回家。
門合上的一瞬,他再無法自控,將顏煙錮在門上,低頭直接吻了下去。
唇舌相觸,卻已無法滿足。
他撬開顏煙的唇,侵占似的吻,像要奪走對方的所有氧氣,不給顏煙留一秒氣口,貪得無厭糾纏。
而顏煙沒有反抗,隻是將手放在他肩膀,初時隻是輕輕搭著,後來收緊了手指,攥得很緊。
這一吻持續太久。
到後來,顏煙似是站得腿軟,半身重量都搭在他身上,清冷的眼中蒙著薄薄一層水霧,像是遠山清晨時的冷煙,又一次讓他腦海裡炸了和弦。
索性,他摟起顏煙,將人拉到沙發上坐著,不由分說繼續吻。
他停不下來。
也不打算停下。
段司宇決意,他要吻到顏煙失神,眼裡的水霧順著眼角落下來,驚慌地推開他為止。
可到最後,顏煙就算被吻到小聲喘氣,也未曾推開他,隻是看他一眼,再移開視線,仿佛躲避眼神就是最過激的行為。
“顏煙,你還想讓我做什麼?”他俯身湊近,半身的重量壓在沙發,像要將對方嵌到自己血液裡。
他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 他在接受顏煙的那天,就認真做過功課,買好要用的東西,權衡過數次,當這些事真正發生時,他是否能接受。
但此時,段司宇想,用接受一詞並不準確。
他不是在接受,已近乎邀請。
顏煙又不說話了。
他知道顏煙在乾什麼。
顏煙一定在思考,像寫代碼一樣,在這不清醒的時分,仍攥住一絲理智分析。
所以他搖頭,不等回答了,直接將顏煙樓起,往浴室走,不給對方一點理智的餘地。
“我沒有準備東西。”
“你想準備什麼?我房間裡有。”他毫不羞恥,直接問,“還是說,你現在不想做,要再等等?”
出乎意料,顏煙竟立刻搖頭,平淡地說:“我不用等,是你需要認真考慮。”
是他需要認真考慮。
不知何時,顏煙似抓到了他的心思。
知道自己對他有重大的意義,以為他一個月前的答應,是一種變相妥協。
但顏煙不知道的是,他這一生不會為任何人妥協,如果他不想做一件事,誰都無法逼他。
愛情不是廉價的落俗。
與其它感情比起來,也無謂高級低級,更不是他不承認,就能當作不是的東西。
顏煙可以是月光的花種,可以是半夜化成人形的精靈,可以做他的繆斯,也可以是他的愛人。
這一切,並不衝突。
“我已經考慮好了。”勃發的欲望已然證明,他想要顏煙,再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逃避的借口。
顏煙靜了一瞬,而後閉上眼睛,主動吻上他的唇。
很輕柔,體溫稍低,像是漫天的月光灑落,挾帶極地低溫的雪,淨化他的呼吸。
這一刻,段司宇坦然承認。
他墜入的是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