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2 / 2)

段司宇眉梢一挑,低頭,湊得更近,似要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顏煙閉上眼,等待吻落下,可唇間空蕩,吻遲遲未能下落。

許久,顏煙睜開眼,再仰頭,想主動吻上去,卻被段司宇摁住嘴唇,阻止。

琥珀色的眼眸,燦如真正的星雲,近在咫尺。

但在其間,顏煙沒能看見自己的倒映。

他知道這是夢。

夢不會完美。

但沒關係。

第二次,顏煙在心裡告訴自己。

“我想吻你。”他主動說。

段司宇卻搖頭,輕歎,“顏煙,你不能吻我。”

唇角仍上勾。

“為什麼?”顏煙蹙起眉。

“因為......”

轟——!

() 前方傳來撞擊的巨響,地鐵脫軌,他們前後的車廂轟然斷裂。

周圍劇烈晃動,顏煙失了平衡,摔倒在地,好在他被段司宇緊護在懷中,就算狼狽翻滾,他們也是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等一切消停,警示燈忽閃,時滅時明。

顏煙從懷抱裡探出頭,已不見擁擠的人潮,整節車廂裡,隻剩下他與段司宇。

驀然間,一絲溫熱落於臉頰。

顏煙揚起頭,車廂頂已消失,而半空是漫天的雪,正緩慢飄落,慢到近乎靜止。

雪,是熱的?

夢不會完美。

邏輯紊亂很正常。

但沒關係,隻要有段司宇在......

顏煙本想第三次對自己這樣說。

“顏煙,我沒法吻你,”耳畔響起遲來的解釋,“因為這是夢。等你醒來,我才能吻你。”

醒來。

夢醒之後是什麼?

是現實?是活著?

是比死還要難受。

“我不要醒。”顏煙瘋狂搖頭,去抓段司宇的衣領,要將人拉近,執意索取一個吻。

可無論他如何抓,如何掙動,都無法再靠近段司宇,唇與唇間,總差著半厘。

“聽我說,噓......”

段司宇將唇覆在他額頭,低聲安撫,“隻要你醒來,我就送你一個禮物。”

風聲穿過,空中靜止的雪驟然提速,傾泄而下,每片都是明亮的光點,零碎落在顏煙發梢,睫毛,唇間。

溫熱的雪越落越快,顏煙快要被掩埋,“什麼禮物?”

“我所有的好運。”段司宇身上沒有雪。

好運都給了他。

那段司宇怎麼辦?

顏煙搖頭,劇烈掙紮,“我不要!”

“那我換個禮物,就換成......”段司宇抱緊他,輕歎,“我一半的好運。”

話說完,顏煙身上的雪,有一半脫離,重新飛向高空,無視重力倒轉回流。

這些雪,是段司宇的好運?

明知這是邏輯不通的夢境,一切都是假象。

顏煙卻覺得,段司宇說的是真的,如果他醒來,肯定會分走一半好運,“我不要......”

段司宇打斷他的拒絕,“你經常說,我是上天的什麼?”

“寵兒。”

“所以我的好運很多,比世界上所有的雪加起來都多,就算分給你一半,我也依然是寵兒。”

雪開始融化,他像被放進溫水中,靈魂加了重,增加卻不是痛苦,而是幸運,溫暖到令他不舍。

一股力量彙入四肢百骸,驅散骨中的冷意。

“我......”顏煙愣住。

“答應我,求你——”耳畔,段司宇的聲音忽帶上乞求。

似有濕意落到眼簾,顏煙抬頭,隻見段司宇已淚流滿麵,眼裡是無儘悲傷,卻還笑著,求他

答應。

他又在讓段司宇痛苦。

算了,最後再心軟一次吧,儘管是在夢裡。

顏煙終是抬手,擦掉段司宇臉上的淚,“好,我答應你。”

......

腥濕的海味積在鼻尖,喉間些微疼痛,異物感嚴重。

顏煙抽搐著乾嘔咳嗽,有水不停從口中、鼻尖湧出,涕泗橫流。

周圍似有許多人,高空中光亮掃蕩,似是月光被增強無數倍,水波一般晃蕩。

感官模糊不清,一切像被蒙在霧中。

生理性地抽搐,顏煙不受控製地嘔咳,一下接一下,無法停止。

不知過了多久,咳嗽漸漸停止,隻餘下乾嘔,顏煙隻感受到他被抬起,上下晃蕩,而後徹底靜止。

救護的鳴笛聲響。

意識倏地一下清晰,腦中的霧全被撥開。

他沒能死。

他回來了,如夢裡所說,他真的醒來,正在救護車裡。

手正被人緊握著。

顏煙動了動手指,指尖觸到分明的指骨,以及尾指上微凸的疤。

隻一下,顏煙就知道,握著他手的是誰,因為太熟悉。

感受到指尖的動靜,段司宇將手握得更緊,“沒關係,顏煙,所有困難都會被解決,我保證。”

聲音中似帶著哽咽。

顏煙意識到,段司宇已經知道他生病。

他又讓段司宇難過。

不僅在夢裡是,現實中更是。

他想隱瞞,卻仍被發現;他想尋死,卻被段司宇親眼目睹他的慘狀,命若懸絲,萬死一生。

他分明想讓段司宇能高興,減輕一點痛苦,卻每次都適得其反,事與願違。

不自覺鼻酸,而後忍不住抽泣。

悲意湧上,顏煙還沒法睜開眼,隻有淚水從眼角滑落,鼻息數次抽搐,連帶著喉嚨又想再乾嘔。

“家屬注意控製心情,不要過於激動,影響病人的情緒。”急救人員提醒。

“抱歉。”段司宇立刻道歉,再不出聲,隻有手還緊握。

不多時,救護車停下,早有醫護人員等在樓下,顏煙被移到轉運床上,轉往重症監護。

數人推動下,轉運床速度極快。

段司宇的手被迫脫離,溫熱四散,顏煙下意識收緊手指,卻隻抓到一片空。

消毒水味的風擦過鼻尖。

顏煙分明躺著,卻感覺似在飛馳,因為是無數人在堅持,才托起他生命的重量,遠離死亡。

而在這無數人中,最痛苦,最堅持不懈的,是被他數次放棄的段司宇。

淚水已不可止,瘋狂從眼角滑落。

顏煙用儘全身力氣,使勁閉眼,逼出所有淚水,嘗試睜開眼睛。

天花板上燈光刺目。

顏煙下意識闔眼,再睜開,轉動視線,就像心理感應,隻一瞬就找到段司宇所在的位置。

從模糊至清晰。

他終於清楚段司宇的臉。

頭發濕漉雜亂,眼睛發紅,幾道淚痕殘留在臉頰上,狼狽又痛苦。

原來夢中,落在他臉上的並不是雪,之所以溫熱,是因為那是段司宇的淚水。

這麼傲的人,流淚。

是為他。

莫大的愧疚。

顏煙動了動唇,想說對不起,卻發不出聲音,隻能做出口型。

段司宇看懂了,卻隻笑著搖頭,朝顏煙說:“謝謝。”

謝謝他的月光能留下。

謝謝所有幸運的巧合。

重症監護的門合上時,段司宇想,今後無論是科學,玄學,再或是神學,隻要能讓顏煙留在他身邊。

他都將誠心信奉,自願付出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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