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2 / 2)

他總是不幸運,萬般努力了也無用,隻有跟段司宇沾上邊時,才會得到好運的零星唾沫。

可如果這回,真如夢裡所說,他得到一半的好運,能撞上前所未有的大運,顏煙想,他或許會試著積極一點,不再逃避。

良久,顏煙答應,“好,我跟你賭。”

兩人在天亮時回到醫院,顏煙因是病人,未收到責備,而段司宇因為“拖延”,少不得被醫生批評。

經過商討,顏煙還是選擇切胃,因為腫瘤位置還不錯,可以保留1/3。

如果選擇剝離,顏煙隻覺得,他的情況糟糕,日後一定會追加手術,依然要切除,這樣反倒多遭罪,徒增複發轉移的概率。

為不耽擱,手術安排在三日後。

離開病房前,他們都很平靜,仿佛這是場比賽,而非嚴肅的手術,看到底誰會贏得賭約。

“晚上見。”

“好。”

手術是全麻,藥物推入,意識開始模糊。

徹底暈睡之前,顏煙不由得想,如果段司宇輸了,他也不會讓對方滾,因為他舍不得段司宇難過。

他隻會......

在死之前,懇求段司宇離開,儘量減輕對方的痛苦。

手術雖然時間長,好在未生出意外,成功結束,鑒於體征數據平穩,顏煙無需到重症監護觀察。

顏煙被推回病房時,天還未黑,麻藥也未過,正閉著雙眼。

段司宇做過心理準備,知道術後虛弱,疼痛,身上好幾日都要插著管,這些均不可避免,是一定要麵對的情況。

但當麻藥過去,他看見顏煙睜開眼,意識從模糊到清晰,而後蹙著眉,神色痛苦,下意識想動時。

段司宇心疼得厲害,似被扼住氣管,差點無法呼吸。

“手術已經結束了,”段司宇輕聲問,“是不是疼得受不了?我讓醫生過來打止痛。”

顏煙隻很輕地搖頭,繼續凝視他,眼裡似有很多情緒,慶幸,想念,難過,複雜得他分不清楚。

段司宇小心湊近,正想說點什麼安撫,卻忽然見顏煙對他笑了,很虛弱,像用儘全身力氣才能做到。

不是故意安慰他的假笑。

而是因為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是他,所以才高興,是真心實意的笑容。

有一瞬,段司宇很想抱住顏煙,甚至想吻上去,儘他所能表達愛意,讓顏煙不要費力氣笑了。

但他不敢亂動,隻能咬緊牙,儘力扯出一個笑容回應。

手術剛結束,顏煙沒法進食,隻能先靜脈注射。好在恢複的過程順利,未發生感染和並發症,到第四日時,便能開始進食。

雖是有幾個護工陪著,但主要目的不是為了幫忙,而是教段司宇如何照顧,精心養護,從零開始學。

照顧病人,無非五樣,吃喝拉撒睡。

一開始,顏煙很排斥段司宇的照顧。

不止因為這些繁瑣的私事,似會讓段司宇“蒙塵”,再也不孤高。

還因為這會讓他在段司宇麵前,攤開所有狼狽,比溺水被救上來後嘔吐,還要不堪。

顏煙執意拒絕。

但段司宇卻不容置喙,甚至說:“以後等我生病,你也得這麼照顧我,我不喜歡讓彆人碰到我,隻有你能碰。”

這是段司宇的說辭,為了令他好受,顏煙很清楚。

他儘可能保持體麵,但總會有意外時。

在能夠進食的翌日,顏煙緩慢咽下混了營養劑的流食,沒多久,就頭暈心悸,止不住乾嘔,將東西全吐出來。

為防他弄臟衣服,段司宇下意識徒手來接,儘管他將人一把推開,吐在了護工遞來的碗裡,但仍有零星沾到段司宇的衣袖。

吐過,顏煙身體好受了,心裡卻無法釋懷,將這視為莫大的恥辱,想鄭重拒絕段司宇的照顧。

但段司宇卻先急紅眼,目眥欲裂叫醫生過來,判斷這是否為並發症的症狀,是否會有危險,根本不在意衣袖上那點臟汙。

醫生看過,隻說無礙,建議每頓的量要再減半。

確定無事,段司宇稍放下心,這才想起去換上衣,再回到病床邊守著。

四目相對。

段司宇麵上雖恢複平靜,但眼裡仍殘有驚慌後怕。

對上擔憂的視線,顏煙實在沒法說出拒絕,隻緩慢提醒:“不要,徒手接。”

量減半,顏煙未再吐過,術後的第七日拔了所有管,傷口也開始結痂。

病理結果出來的前夜,顏煙睡不著,夜半了還精神抖擻,視線有時落在黑空的月,有時又掃過正沉睡的段司宇。

段司宇睡在另一張病床,尺寸比他的小上一些,是從空閒病房臨時征用,所以隻能蜷著腿。

或是因為有段司宇照顧,或是因人的記憶會自我保護,自動忘記疼痛的感受,以及痛苦的恢複過程。

有一瞬,顏煙感到恍惚,差點以為他其實沒做過手術,而這幾天的難受全是幻覺,是一場夢,一點也不漫長。

“在想什

麼?怕我贏了賭約?”不知何時(),段司宇已睡醒◇()_[((),睜開眼。

顏煙搖頭,沉默片刻說:“我本來不想讓你照顧我,因為我膽怯,怕你看到我醜陋的樣子。但其實,如果沒有你照顧,我熬不下來,甚至會主動放棄。”

入院以來,第一次,顏煙主動坦誠溝通,多話。

段司宇立刻起身,下床,到顏煙床邊俯身半蹲,“我從不覺得你醜陋,不管是發病,插管,還是恢複的時候,都很漂亮。”

用漂亮一詞形容,未免太過。

顏煙乾咳,鄭重承諾,“你以後生病了,我也會認真照顧你。”

“我不生病時,你也可以照顧,”段司宇挑挑眉,“不是以朋友的身份。”

似有若無暗示。

不是朋友,那就隻能是戀人。

顏煙移開視線,“如果你贏了賭約,我會考慮。”

耳畔幾聲低笑。

稍熱的呼吸打在耳尖,微麻。

短暫的沉默。

持續有半分鐘,段司宇仍蹲著,似要趴在顏煙床邊,持續一整晚看他。

“你不睡了?”顏煙不自在地問。

“不睡了,”段司宇伸出手臂,將顏煙的額發理整齊,忽然說,“在你來酒館之前,我見過你。”

冷不防的攤牌。

顏煙下意識裝作驚訝,“什麼時候?”

“大一,”段司宇繼續說,“我很早就喜歡你,所以故意讓人帶你來酒館。”

顏煙一時語塞,因為他無法裝出更驚訝的模樣,繼續這拙劣的表演。

“你已經知道。”段司宇輕易看穿,“什麼時候?”

表演被戳穿,顏煙索性承認,“演唱會那天,我正好在地鐵上遇到師妹。”

演唱會。

段司宇驀然沉默,因為在那之後,是顏煙尋死,他不想細問,也不願意多作回憶。

“對不起。”似有所感,顏煙又一次道歉。

段司宇輕聲歎氣,隻說:“以後,彆再這麼做。”

“好。”

到淩晨,顏煙必須休息,段司宇輕拍顏煙的肩,哼歌哄著人入睡。

這一晚,顏煙沒有夢見段司宇,隻夢見漫天的雪。

那些雪靜止於空中,晶瑩泛光,惹人注目。顏煙隨意伸手一撈,抓到一片泛著金光的雪。

金色的雪融入他掌心,徹底消融時,顏煙一下睜開眼,從夢中醒來。

天已大亮。

而段司宇站在他床邊,似已拿到病理結果,隻等他清醒。

心跳不自覺變快。

顏煙放輕呼吸,“誰贏了?”

段司宇俯下身,唇落到顏煙額頭,宣判結果,“是我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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