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一個價格便宜的,”隱士對蘇鶴亭使眼色,示意他往後看,“還挺靠譜。”
蘇鶴亭沒轉頭。
酒吧裡人聲吵鬨,他卻能靈敏地聽見謝枕書水杯裡的冰塊正在晃動,這讓他想起了謝枕書給他遞手帕時的手。
那手骨節分明,很白。
“暫時不用。”蘇鶴亭用手指推了推自己的水杯,給胳膊騰出點位置,“佳麗有說是哪個大老板在找我麻煩嗎?”
大老板那麼多,他總得知道究竟是哪一個。
隱士用手指蘸水,在桌麵空處寫了個“衛”。他悄聲說:“知道了嗎?”
蘇鶴亭果斷地回答:“不知道。”
“就那個。”隱士造作地雙手托舉,表情嚴肅,用氣泡音說,“衛達人造肉,頂級口感,”說完再把空無一物的手掌舉到臉邊,極為商業地露齒一笑,“我們風味獨特,值得信賴!”
蘇鶴亭:“……”
“哦,”他說,“想起來了。”
大名鼎鼎的衛達人造肉。
衛達是新世界生物學技術研究的巨頭,他們的人造肉壟斷了生存地市場,在這裡家喻戶曉。蘇鶴亭以前對衛達印象不差,因為他們定期投喂拚接人,在黑市做過不少慈善。
“是衛達長房裡的少爺,”隱士縮回身體,“他到過鬥獸場現場,經常給比賽砸錢,泰坦和申王都受過他的資助。”
“舊世界亡了,”蘇鶴亭說,“給我喊他全名。”
隱士老實地喊:“衛知新。”
蘇鶴亭記住了這個名字。
隱士心裡不踏實,又問一遍:“你真的要打申王啊?要不咱們申請退賽得了。”
蘇鶴亭端起桌上的冰水,仰頭一口飲儘。
“他想讓申王贏很簡單,”他含了塊冰,“哢嘣”咬碎,“等我死了就行。”
隱士自從在安全區被爆過頭以後,有事沒事老摸自己後腦勺。他不敢久坐,能到這裡跟蘇鶴亭碰麵已經用了十分的勇氣。
兩個人起身時謝枕書還坐著。
隱士俯身跟謝枕書打招呼:“謝哥,今天謝謝你,一會兒我把錢打到你卡裡。時間太晚了,我們哥倆就先走了啊。”
蘇鶴亭出於禮貌,鸚鵡學舌:“走了啊。”
他上半張臉都藏在兜帽底下,隻露著下巴,冷酷得像個渣男。
謝枕書耳內通話器裡有聲音,正在和人通話。他襯衫袖口挽起了些許,露出明顯的腕骨,上邊還戴了隻表。
蘇鶴亭仗著兜帽遮擋,肆意觀察謝枕書的手。
這家夥一定晝伏夜出,不怎麼見太陽。
蘇鶴亭莫名想到了檢查員。
謝枕書目光挪動,在蘇鶴亭的兜帽上停留少頃。
蘇鶴亭立刻邁開腿先行一步。
謝枕書的目光從他身上經過,對隱士點了下頭。
隱士心道這位可比蘇鶴亭還冷酷。他笑著說:“等比賽結束,咱們一起吃飯啊謝哥……”
蘇鶴亭開門走出去,外麵下了點小雨。
隱士跟在後麵把門關上,碎碎念:“出門都要小心安全,現在可是危急存亡的關鍵時刻。前幾天說刑天要派拚接人去炸主神係統的事兒吧,就像懸在頭頂上的達摩克裡斯之劍,隨時會掉下來。”他歎口氣,又摸了摸後腦勺,“人類統一大業尚未完成,我還沒去看過另外兩個生存地呢。”
刑天把拚接人送到黑市統一管理,他們出城需要辦一套複雜的手續,然後經過刑天審核再審核,近幾年他們中隻有佳麗出去過。
毀滅日後高科技地區全部淪陷,三個生存地嚴防死守。如今幸存者能夠登錄的網絡都是刑天管控的安全區,為了避免被主神係統入侵竊聽,三個生存地之間甚至不能通信。
在信息交流上,刑天和大老板們堅持最原始的方式。他們每個月會在武裝組的保護下出行,聚集在某處一起開會。會議期間禁止攜帶任何電子產品,並且禁止攜帶拚接人。
蘇鶴亭跟隱士在窄巷口告彆。
隱士說:“既然要打比賽,今晚就讓自己吃點好的吧。”
他不知道該怎麼想以後。
拚接人談的未來都很悲觀,他們是新世界變種,卡在人類和主神係統間的縫隙裡,被兩方用槍頂著腦袋,進退維穀。
蘇鶴亭忽然想到了臟話組織。
他抬起手指,從額角朝隱士飛了一下:“敬他媽的。”
是敬他媽的,不是敬自由。
新世界拚接人沒有自由。
“好兄弟,”隱士說,“明天我到場給你加油。”
蘇鶴亭說:“明天見。”
他沒動,示意隱士先走。等隱士的袍子角消失在黑夜中,蘇鶴亭退後兩步,轉過身,走向街道儘頭。
街道兩側亮著燈牌長龍,各種廣告聲充斥在蘇鶴亭耳朵裡。但是活人仿佛被清空了,隻有細雨蒙蒙。
“嗡——”
一輛新式機車發出點炮般的聲音,像條耀武揚威的豺狗。蝰蛇沒戴頭盔,亮著一雙紅眼,跨在機車上衝蘇鶴亭吹了個悠長的口哨。
“一個小門兒在外頭孤孤單單,”蝰蛇說,“要死啊。”
蘇鶴亭輕輕踩住一隻易拉罐,當著蝰蛇的麵踢飛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隻小貓孤身在外。
謝謝觀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