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大亮。
飛頭獠子還在哭喊:“我們從不亂傳——”
“嘭!”
飛頭獠子的聲音戛然而止,周圍的頭都陷入詭異的死寂,血花腦汁濺到了地上。
檢查員收起槍:“處理掉。”
* * *
蘇鶴亭鷹覷鶻望,觀察著日光裡聳立的高樓大廈。
白天的懲罰區有種攤開在眼前的荒涼感,這些鋼鐵叢林間沒有綠植,也沒有人。大廈最高有三百多米,鱗萃比櫛,看久了像是墓碑,沒什麼設計。
“建築會刷新,”小顧戴上兒童墨鏡,“反正除了人,這裡啥都能刷新。”
“光軌區的囚犯不止你們幾個,”蘇鶴亭說,“其他人呢?”
“到處都是,”小顧踩了踩地麵,示意蘇鶴亭往下看,“人都像耗子似的躲在地下管道裡。”
蘇鶴亭低頭,覺得這路燙腳。
“地下管道雖然安全,卻沒有食物。我們會定期組織搜羅小隊,上來找吃的。不過人太多了,經常也有餓得不行,偷跑上來的人。”小顧說,“說來搞笑,明明是個網絡世界,我們還會肚子餓。”
蘇鶴亭問:“食物也會刷新嗎?”
“會,但是不定點也不定期,需要搜索,這是我們這支隊伍長期活動在地麵上的原因。”小顧又抬起頭,看向太陽,惆悵地說,“唉,年齡大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搞不好哪天就斷氣了,現在到處走就當鍛煉吧。”
蘇鶴亭提醒他:“你才36。”
正值壯年。
“我那身體吧……在養殖場的營養缸裡泡了六年,估計四肢都萎縮了。”小顧衝蘇鶴亭招手,讓他跟著自己走,隨口瞎聊,“你看我現在像個小孩,就是這個原因。咱們這兒的老人和小孩特多,都是因為現實裡的身體機能在退化,能作戰的沒幾個了。”
蘇鶴亭想到打畢方的時候,被喙間炮逼出來的人群裡是有不少老人。他跨過井蓋:“這麼說我以前關懲罰區的時候你們就在?”
“我算算啊……”小顧心裡有數,嘴上有門,知道哪些該講哪些不該講,“資料上說你是04年在大爆炸裡逃走的,那會兒我還沒乾這個呢。”
蘇鶴亭心下一動,問:“這五人組是新建的?”
“不算新,建兩年了。”小顧到這裡就沒繼續再說下去,而是岔開話題,“反係統生存地長什麼樣啊?”
“比這兒舊,”蘇鶴亭對哪裡都沒好感,對比了一下兩側高樓,又接了一句,“比這兒破。”
“這兒也不咋地,”小顧走在蘇鶴亭前麵,抬起手,給蘇鶴亭指,“看見那邊了嗎?都是神魔地。”
神魔地?
蘇鶴亭看過去,視線被高樓遮擋。
“裡麵都是花裡胡哨的機械神靈,”小顧說,“白天都在睡覺。”
“怎麼,”蘇鶴亭眯眼,“它們晚上會跟著機械太監出來蹦迪?”
小顧被他逗樂了:“會在這座城市邊緣遊蕩,殺掉所有跨出界線的人。聽說穿過神魔地,在黑夜的儘頭是無數百米高的巨大佛像,我們把那裡稱為‘終點’,那就是這個世界的牆壁。”
這個虛擬世界就這麼大,人即便是在精神流浪,也沒有變得自由。白晝黑夜全在主神係統的一念之間,食物靠刷新獲得。鋼鐵叢林鑄就意識圍欄,這是個已經畸變了的微型社會。
蘇鶴亭想。
反生存地也一樣,整個新世界都爛透了。
“誰去過那裡?”他盯著遠方,“那個終點。”
小顧說:“長官。”
“你們一個五人隊,”蘇鶴亭收回目光,插起衣兜,語氣奇怪,“乾嗎要喊他長官?”
“誰說我們就是個五人隊?我們人很多的,”小顧說著撥了下兒童墨鏡,看著蘇鶴亭,“最了不起的時候有300個隊伍!”
“哦,”蘇鶴亭看不懂小顧的目光,直白地問,“其他人呢?”
早上的太陽熱得離奇,周圍靜悄悄的。
小顧說:“全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飛頭獠子:麵貌各不相同的頭,夜間可視,擅長飛行,常被捉去做監控,很得厭光喜愛。普遍話癆,愛好唱歌,喜歡窺人隱私。——《準點狙擊異聞錄》
-1設定靈感源自《酉陽雜俎》:嶺南溪澗中,常有頭會飛的人,叫飛頭獠子。頭要飛走的前一天,頸部有痕跡,繞脖子一圈像紅線。頭上會長出翅膀,在河岸邊的淤泥裡尋找螃蟹、蚯蚓等東西吃。
謝謝觀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