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整體氛圍很奇怪,蘇鶴亭覺得他像個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都在聽指令似的,反應要慢半拍。想到這裡,蘇鶴亭用目光掃視全場,企圖在光影亂象裡找到衛知新。
自從跟申王打過比賽後,蘇鶴亭再也沒吃過衛達的人造肉,他總是能想起申王插上的那雙肉腿。那雙腿跟人造肉三個字聯係在一起,讓人非常反胃。
主持人說:“肥遺的本月積分排名是第七十,隱士是第七十四,兩位選手的名次挨得很近,不知道今晚的勝利桂冠究竟會屬於誰?現在開始我們的連接倒計時——”
坐下後蘇鶴亭的手機就連不上網了,但他不用看也知道,衛知新那一百萬把比賽推向了今晚的話題中心,直播流量一定相當可觀。但他暫時把有關衛知新的一切踢開,隻好奇一件事,那就是謝枕書在鬥獸場裡的虛擬形象長什麼樣。
——總不能用檢查員的原貌。
現場倒計時開始,隨著“三、二、一”的呼喊,虛擬賽場瞬間彈開,鋪過觀眾席,蓋住了所有亢奮的尖叫聲。
電子誦經聲最先響起,伴隨著從地麵上湧的雨水,那代表比賽開始的老僧出現在賽場儘頭。氣氛從這一刻開始變質,瘋狂的彈幕席卷直播。蘇鶴亭站在賽場上不知道,當下隻覺得兩隻耳朵全部被音效塞滿。現場的虛擬賽場做得太逼真,即便他沒有用電極,也仿佛能感受到腳下的震動。
鬼車鳥飛出來了!
那巨影掠過上空,呼起陣陣風浪。它以滑行的姿態衝過賽場邊緣,在倒轉的建築徹底定住時,翻身掛在了上麵。那九顆腦袋垂吊半空,不聲不響,十分奇異。
蘇鶴亭進過懲罰區,見過畢方。他此刻再觀察鬼車鳥,隻覺得它們滑行的姿態非常相似,可惜鬼車鳥沒有喙間炮,也不會“嗶”聲亂叫。
另一頭主持人正式宣布:“比賽開始!”
他那個“始”字還沒有落下,肥遺就率先登場了。不,確切地說,是他一半的身體登場了。
隱士又倒口涼氣,瞳孔地震:“這什麼形象?!”
一般來講,選手在鬥獸場可對自己進行二次改造。為了讓比賽效果更好,鬥獸場會提供相應的數據包,供選手自行選擇,修改虛擬形象。但是基本會以選手的現實植入體為參考,比如申王,他那對冷蛇在現實中也存在,隻是無法巨大化。因為虛擬搏鬥依賴意識反應,像蘇鶴亭這樣,專門調過反應神經速度的拚接人沒有幾個,這跟做改造時主刀醫生的技術水平掛鉤。
對於大部分鬥獸場選手來說,選擇自己最熟悉的形象更有利於發揮。隻有極少數的選手會脫離自己在現實中的植入體,選擇最誇張離奇的虛擬形象,那樣很危險。
肥遺就是這種選手。
他把身體分解成了兩個,軀體半匍匐在地上,已經接近申王冷蛇的模樣了。他柔軟且肥碩的身軀滑行時會浮現褐色團點,過長的尾巴拖到了黑暗中,兩個身體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共用著一顆腦袋。
一顆腦後鼓有三角植入體,覆帶鱗片的類蛇形腦袋。
蘇鶴亭簡直要以為是分裂了的蝰蛇在打比賽,他甚至懷疑衛知新給他們用了同一款機甲。那表麵光澤一模一樣,隻是換了個顏色。
“熟悉的可怖形象,”主持人放慢的聲音為現場增加氣氛,“我們輕輕呼喊肥遺的名字……他為自己新增了巨大化的效果。蒼天,巨大化真是虛擬比賽的偉大發明,讓我們能夠更加清晰地觀察這些新世界傑作。這是場意識的挑戰,在我主持的比賽中,還沒有幾個選手能夠同時操縱兩個身體,肥遺就是最特彆的那個!他曾經在車禍中半身癱瘓,首次登場時就用了兩個身體,雖然那次比賽不順利,可他相當努力,他在後來又給自己增加了許多極具攻擊性的改造,我聽說他在現實中也想實現——”
主持人的話被打斷了,不論是現場的目光,還是直播的彈幕,都被吸引向了另一個方向。那一直沒有做聲,甚至存在感極低的“隱士”選手姍姍來遲。
謝枕書雙手交叉著扶在兩側,左右腰邊各佩戴一把無鞘窄刀。刀沒有拔出,卻寒光冷冷。他的麵部沒有示人,頭戴一頂鬼麵頭盔,把窺探的視線堵死在外。整齊的領口高束,隻留出一段白,整個人猶如藏在黑色中的夜行者,拒人千裡。
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背後,懸立著數米高的黑影。那黑影由菱形碎片組成,最終變作三麵怒目、三頭六臂的阿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