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枕書剛洗完手,指尖冰涼,覆在小瞎子的脖頸,讓小瞎子哆嗦了幾下。
小瞎子說:“我知道這道怎麼走。”
謝枕書用目光巡視著過道,兩頭都沒有乘客。他心思百轉,得趁著這幾分鐘,把洗手間裡的屍體處理掉,否則會引起騷動。他分出一半的心神,用來回答小瞎子:“你知道?”
小瞎子沒心眼兒似的,道:“嗯,從這裡開始,往前走五個門把手,然後右轉。我把門虛掩著,專門給自己留了條縫,不會認錯的。”他一派天真,恨不能把自己會的都顯擺出來,“我為了坐上列車,把車廂位置和車廂布設都背下來了。”
謝枕書到門前,看門果然是虛掩的。他推開,見一地狼藉,都是小瞎子往外走的時候撞倒的。
小瞎子扶著門,臉上還洋溢著小得意,道:“到了。”
謝枕書說:“你坐好,我去叫乘務員打掃。”
小瞎子摸索,在找房間內的鈴,說:“搖鈴就好啦。”
謝枕書把小瞎子輕輕推進門,道:“我去一趟。”
小瞎子忐忑地問:“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對不起,我這人就是愛瞎操心,我……”他指尖扯著袖口,“我內急,你剛好在洗手間。”
謝枕書說:“你不是說擔心我?”
小瞎子道:“也是擔心你啊,擔心你和內急並不衝突呀。”
謝枕書說:“我沒生氣。”
小瞎子把袖口的線頭都扯出來了,道:“你看你,回答這麼冰冷。”
列車“哧——”地叫起來,這是下一站要到了的信號,而屍體還在洗手間,留給謝枕書的時間更少了。
謝枕書說:“謝謝。”
他表達“不冰冷”的辦法就是說謝謝,因為這詞兒含義友好。
小瞎子莞爾,摸回桌前,在座位上坐好,還立起了他那本書,裝作讀書的樣子,很乖巧。他對謝枕書說:“你去吧。”
謝枕書把門帶上,退後兩步,轉向洗手間。他拾起那把槍,再次進入洗手間。
洗手間裡仍然是股尿騷味,要感謝這味道,它蓋住了血腥味。屍體正趴在洗手台下方,麵部貼著質地粗糙的地毯,流出來的血已經滲到了地毯裡麵。
謝枕書蹲身,摸到屍體的口袋,裡麵是空的。他拇指沿著屍體的領子走了一圈,在頸側的位置摸到了異物。他撕開布料,裡麵掉出隻小金屬薄片。
這男人果然是北線聯盟的臥底,隻有北線聯盟的臥底才會在身上帶這種金屬薄片,這是簡易版的“定位芯片”。但這也證明了,這男人不是黑豹成員,隻是北線聯盟的普通士兵。黑豹成員的定位芯片都是注入式的,比這種東西更難分辨。
謝枕書掀開屍體的衣服後擺,檢查屍體的槍套。
男人帶的是K板槍套,這是種質地普通、價格低廉的槍套,跟男人所攜帶的G9手|槍一樣,在哪裡都能搞到,因此沒法靠槍和槍套來判斷他是從哪裡上的列車。
謝枕書卸掉了屍體的槍套,又從屍體的前兜裡找到了煙盒。煙盒是自製的,裡麵裝著兩三根手卷煙。他拿出一根,輕聞了聞。
味道很臭,是最不值錢的那種煙絲。青花魚港不產這種煙絲,也不賣這種煙絲,這是邊境的東西,說明這男人是從邊境來的。
一般來講,臥底不會輕易動手,他們潛入南線聯盟,組成一張龐雜、密集的情報網,除非危急時刻,不能擅自行動。尤其是在眼下,兩線打得正激烈,南線聯盟的情報組和退役警察遍及各地,對這些北線臥底嚴防死守,他們更不會草率行動。
隻有7-006能調動他們。
謝枕書懷疑,自己已經暴露了。不,他肯定暴露了。從他走出訓練場那一刻起,就被7-006盯住了。7-006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不僅換掉了洗手間裡的紙盒,還用自己的人頂掉了這趟列車上的乘務員,7-006很可能就在列車上。
列車再次發出“哧——”的聲音,在前進中鳴笛。下一站就在前方,可是它並沒有減速,反而筆直地衝過站口,駛出飛雪。
謝枕書檢查G9手|槍的彈匣,裡麵還剩5發子彈。他後腰也有槍套,裡麵裝著一隻標準型A20手|槍②,有雙排彈匣。A20手|槍是南線特裝部隊的標配,這種槍的表麵是無光澤聚四氯乙烯塗層,不會反光,耐打易俢,射擊精度還高。除此以外,謝枕書的大臂內側、腰間和小腿都縛有作戰匕首。
他不知道這趟列車會在哪裡停下,或許7-006就沒想讓它停下。他陷入了四麵楚歌的重圍,必須在被7-006乾掉前先乾掉7-006。
奇怪的是,謝枕書並不害怕。他異常冷靜,垂著眸,把子彈裝回G9手|槍的彈匣。這種G9手|槍采用塑料和鋁合金組件,雖然後坐力很輕,但是一發更比一發難打,需要手動上膛,手感極差,它唯一的優點是不會走火。
這時,過道裡的公用鈴響了,儘頭的門被打開,乘務員打扮的男人推著餐車,向洗手間的方向走來。他說:“列車故障,請諸位乘客待在房間,不要隨意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