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6為了脫身, 費了老大的力氣。他抱住謝枕書的腰身,踩著滿地的碎物,把人向外拖。謝枕書背部受傷,在拖拽中呼吸滯緩, 卻沒有喊過一聲痛。
“可惡, ”7-006邊咬牙邊用力, “你怎麼這麼高……這麼沉……”
夜行遊女猶如被砸碎的鐘表,零件彈得到處都是。它飛射出來的鋼刃腿無序地釘在室內, 有一根殘刃正紮進謝枕書的背部。
7-006不能輕易把謝枕書翻過去,怕殘刃難拔,隻好就這樣抱著他的腰, 以一個極其不便的姿勢側行, 說:“醒醒……謝枕書,再不醒我就要跑了。”
謝枕書吃痛半醒,聽見7-006在自己耳邊的喘息。他食指蜷起, 勾住了7-006的袖口, 似乎是在回應這句話。
7-006想把謝枕書打橫抱起來,又礙於兩個人的體型差無法實現,他隻能努力把謝枕書往上托。手經過謝枕書的背部, 察覺到那裡的血越流越多,襯衫已經被血濡濕了。
門口毀壞嚴重,彌漫著一股焦味。
7-006雙臂沉甸甸的,好不容易拖著謝枕書到了門邊,聽見散落的草紙堆裡還有彈舌的聲音。他用腳撥開皺成團的草紙,發現那顆頭被炸得隻剩嘴了。就這嘴, 還念念有詞。
“呼叫呼叫……保衛洋樓……”
這畫麵慘不忍睹, 7-006又用腳把草紙撥回去, 給它蓋住了。頭“哢哢”地磕碰著牙齒,猶自陷入一陣無人理會的呼叫聲中。
7-006上了台階,一路又撈又抱的,終於把謝枕書帶到了一樓。客廳內亂糟糟的,夜行遊女剛剛在這裡橫衝直撞,不僅刮倒了置物架,還刮倒了那個小兵模樣的落地燈。
7-006拉下謝枕書勾住自己袖口的手,把人放在茶幾邊,讓謝枕書有地方可以側靠,不至於滑到地上。隨後,他在客廳裡的各個抽屜間翻找,找到了一隻家用醫療箱。
36810在這裡生活,有這種東西不奇怪。醫療箱裡除了一些常用的藥物,還有鑷子。
7-006回到茶幾邊,摸到謝枕書後腰,那裡有A20的槍套。他知道南線特裝部隊配發的A20槍套裡一般會裝有急用止血貼和能量棒,以便隊員應對突發狀況,於是卸掉了謝枕書的槍套。果不其然,裡麵真的有急用止血貼。
忽然,謝枕書握住了7-006的手臂。7-006差點以為他是清醒的,歪頭端詳,見他雖然似有感知,但還沒醒透,就放下心來,隨口哄道:“我還沒跑呢。這樣,你先鬆手,我來抱你。”
謝枕書很好哄,聽著這兩話,指間漸鬆。
7-006把中刃部位的襯衫撕開,看那傷口頗深,說:“我先用鑷子給你拔了,再用止血貼,你彆亂動。”
好在這殘刃上沒有倒鉤倒刺,拔得還算順利。傷口雖深卻窄,也不需要縫合。7-006先給傷口消了毒,又用上了止血貼。在他收拾期間,謝枕書一直很安靜。
7-006朝他吹一吹氣,說:“你也太能忍了,好歹哼唧幾聲給我聽,不然我都怕你死了。”
謝枕書置若罔聞,他臉色蒼白,一副睡著的模樣,越發清俊冷酷。
7-:“我要打你啦。”
說罷,他用手指輕輕戳一下謝枕書的眉心,冰涼涼的。謝枕書如有所感,緩緩皺起了眉,但仍舊沒有睜開眼睛。
7-006起身,在洋樓裡打轉。他上二樓,在臥房裡找到了毛毯,抖掉粉塵還能用。
這臥房布置簡陋,除了張硬床,就剩張硬桌。桌子上擺著一隻計時器,底下壓著幾張草紙。7-006拿起草紙,上麵有字,這次的字跡很清晰。
【玻璃幻象開始滲入我的生活,我猜測這是長期觀察實驗的緣故。實驗體瘋了,我也要瘋了。如果給我更多的時間,十字星或許能夠成功……但已經來不及了。】
7-006把草紙翻過來,看到一些有關十字星的計算。他把草紙折好,裝進了兜裡。接著到隔壁,在空衣櫃裡找到了閒置的電暖爐,也還能用。他把這些東西一股腦搬下去,都給謝枕書用了。
謝枕書體溫回暖,被電暖爐微弱的燈光照到。不消片刻,他就醒了。7-006正坐在他身邊,用他的作戰匕首扒拉雜物。他過了一會兒,沒見7-006轉頭,便問:“你在乾嗎?”
7-006回頭胡扯:“找吃的。你醒得挺快,疼不疼?”
謝枕書看了7-066半晌,說:“……我身上有巧克力。”
7-006把作戰匕首釘在地板上,說:“是嗎?我怎麼沒摸到,你裝在哪裡了?”
謝枕書道:“褲兜。”
7-006摸進去,指尖探尋,找到兩盒過期的巧克力,見謝枕書突然轉開了臉,覺得奇怪,問:“你乾嗎?醒來就生氣,我又沒怎麼……你耳朵這麼紅,發燒了嗎?”
他傾身湊來,想一探究竟。
謝枕書喉間微滑,那是癢是麻的感覺從大腿爬到他的尾椎骨,接著又從尾椎骨爬到了他的背部。他分不清這是什麼,隻好驅趕製造它的罪魁禍首,說:“拿到就走。”
7-006瞧不出他怎麼了,用鼻音拖出個狐疑的“嗯——”,手離開了謝枕書的兜,也離開了他的大腿。
謝枕書聽見7-006在掰巧克力,幾秒後,他轉回頭。
7-006喜歡把巧克力壓在舌尖上含化,他臉頰微鼓,不知道嘗到了什麼味兒。呆了須臾,他微微挑眉,目光轉動,問謝枕書:“看我這麼久,你也想吃?”
謝枕書說:“我不吃。”
7-006道:“不行,這不公平,它都過期了,你不吃就隻能毒死我一個。”
他說完,把另一半塞進了謝枕書嘴裡。謝枕書齒間咬著巧克力,想起他齒間咬過自己。
7-006把巧克力含完,意猶未儘。他舔了下唇角,一點兒也不為困境發愁,說:“北線有種奶糖,叫大白貓,我每兩個月要花幾萬塊專門找人給我帶。可惜你運氣不好,這次是吃不到了。”
謝枕書道:“……嗯。”
他的食欲和物欲一樣寡淡,既沒什麼特彆愛吃的,也沒什麼特彆不愛吃的。訓練場給的能量棒就是最頂餓的東西,謝枕書的儲備箱裡最多的就是它。他不會像7-006一樣,為了奶糖大費周章。
他很少讓自己滿足。
這冷冷深夜,他們蓋著一條毛毯,各有所思,並肩呆坐。7-006撐臉想睡,正欲再跟謝枕書聊點什麼,忽然聽見外邊有汽車聲,緊接著,又傳來“嘎吱”的踩雪聲。他睡意頓散,當即熄滅電暖爐,用毛毯把兩個人罩住。
那“嘎吱嘎吱”的踩雪聲不止一個,而是兩個,一直響到門口。這兩人沒有立刻推半掩的門,先繞到馬廄附近,檢查傲因的殘骸。
其中一人說:“壞了。”
7-006對謝枕書使眼色,做出口型: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