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鶴亭沒事乾,戳了兩下電梯門,電梯就到了。那門無聲滑開,一個陌生、吊詭的世界展露在他們眼前。
蝰蛇跨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他說:“刑天搞什麼——”
“刑天搞什麼。
“搞什麼……”
這裡像是裝了播放器,循環著蝰蛇的聲音。那空曠的場地上排滿新世界菇床,還彌漫著一股腐爛的味道。成千上百個人造人躺在菇床上,好似備用電池。他們渾身□□,不分男女,大都沒有臉,隻有後頸的人造接口與菇床下的溫度平衡器相連接。一個整齊、巨大的心臟跳動聲回蕩在這裡,仿佛這些人造人都在共用一個心臟。
蘇鶴亭在交易場0001號房間裡看到數據雨正下在這裡,無數綠色熒光一直延伸進黑暗深處。他走出電梯,心有所感,仰頭向上看。
上方懸掛著密密麻麻的玻璃缸,它們呈豎立的狀態,一個挨著一個,如同蜘蛛的卵。每個玻璃缸內都存放著一個實驗體,他們雙眸緊閉,在這被抽空的玻璃缸裡,像極了枯萎的花,呈現出不同程度的腐化。
“蘇鶴亭。”
穿梭在菇床間的機器人都轉過頭,露出它們統一的臉。那張微笑麵孔做得簡陋,嘴唇張合時能看出銜接的線條,它們受玄女的驅使,共用她拚湊的聲音。
“歡迎你。
“感謝你準時赴約。
“我在等你。”
這些機器人造型獵奇,不同於懲罰區中完成度較高的機械太監,它們的外形接近人麵蜘蛛,腳部設計精妙,便於攀爬和快速移動。同時,它們的頭顱可以轉動,一麵是笑臉,一麵是哭臉。八隻眼睛分布兩側,讓它們能夠時刻觀察到周圍。不僅如此,它們的背部設有可射擊用的槍口,其火力可以當作地下栽培基地的第二道“門”。
蝰蛇被這麼多槍口對著,難免喉頭發緊。他在電梯閃爍的紅光中,小聲問:“……我們走不走?”
蘇鶴亭收起槍,說:“彆緊張,跟玄女小姐姐打個招呼。”
他自然地像進了自己的家,一路繞到菇床邊,那些人麵蜘蛛的眼睛如同幽星般亮著綠光,跟著他們的動作整齊轉動。
三個人鑽進這迷幻的怪異世界,在悶熱發臭的環境中前行。
謝枕書目光經過這些菇床,看到有些人造人已經“化”在了上麵,皮肉腐爛,隻剩人造金屬骨,成為了菌菇的風景區。
蝰蛇看到菌菇,這是生存地最常見的食物。他突然胃裡翻騰,惡心起來。
“人造人是菌類生長的溫床。
“最初,衛達借用南線聯盟的遺留資料,以人造金屬骨骼為核心,想要創造出一種可以持續生長的蘑菇人。”
蝰蛇沒忍住,捂住了嘴,道:“那也太惡心了!”
玄女靜默兩秒,說:“生存地的食物有限,衛達把這個構想視為發財妙計,可惜他手下團隊能力有限,沒能成功。”
蘇鶴亭在他們的對話中聽到了一句關鍵:人造金屬骨骼技術屬於南線聯盟。
他一邊走,一邊心想:南線做這個乾嗎?為了跟北線打仗嗎?就像今天的生存地,想要靠著人造人打敗光軌區的人工智能,最早的南線聯盟或許也有這個想法。
他又想:謝枕書知道嗎?
人麵蜘蛛行走時有“噠噠”的聲音,它們複雜的機械腿輪番動,跑得飛快。
玄女的聲音無處不在:“衛達的實驗失敗了,可秦老板的實驗成功了。他從刑天這裡得到了有關狩獵實驗的資料,共存體使他在植入體強化這條路上找到了新方向。”
謝枕書說:“他決定效仿狩獵實驗?”
玄女道:“是的,他決定效仿狩獵實驗。秦老板和刑天在戰後廢墟裡找到了這些實驗體,但這些實驗體都死了。沒過多久,他們聽幸存者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晏君尋’活著,他是最後的實驗體,秦老板和刑天都想要得到他。”
玄女說:“是啊……他們……想了一些辦法,弄到了有關狩獵實驗的詳細記錄。我作為生存地的信息處理器,有幸看過。在那場無限循環的狩獵實驗裡,7-001用謊言騙過曾經智慧無雙的狩獵女神,以‘記憶’和‘死亡’作為代價,用暴君的身份帶走了晏君尋。”
蘇鶴亭心道:這哥們還挺勇的。
可他轉念一想,自己曾經在狩獵實驗裡做監軍,那豈不是在實驗裡一直跟7-001對著乾?
謝枕書的聲音平靜,說:“7-001永遠不會讓他們找到晏君尋。”
玄女道:“是,他們沒能找到晏君尋,但他們根據資料,發現了蘇鶴亭,一個被困縛在光軌區機械盒裡的舊人類。”
玄女話至此處,蘇鶴亭已經走到了黑暗儘頭。他抬頭,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