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車鳥越飛越慢,少頃,山體倒懸在上方,夜空平鋪於腳下,世界完全顛倒過來。
謝枕書直視前方,道:“兩個。”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停泊區卻赫然變作了兩個。頭頂上的那個模樣如舊,可眼前出現的這個不僅人聲鼎沸,還能望見其中閃爍的廣告燈牌。
小蘇掙脫落地,夜空在它腳下泛出點點漣漪。它說:“倒影是限時狩獵的劇情回溯,實驗需要保存這些記錄,好對實驗目標進行對比和分析,十字星就是我的倒帶標記。我們進不去現在,卻能回到以前。走吧,長官,進去找找鑰匙孔。”
謝枕書從南線到北線,一路上見過的怪景不計其數,卻從沒見過這樣的奇觀。他和小蘇徑直走入停泊區,區內的時間果然在倒流,人群儘數在向後湧。
小蘇彈了下後腿,極為難受地說:“我記性太差了,忘了結局都是雨天,地上全是臟水。”
貓討厭水,它把尾巴翹得老高,恨不得踮著腳走。可是雨都在往上流,縱使它身手矯健,也躲不過被打濕的命運。眼看肚皮也要濕了,整隻貓突然騰空而起,被謝枕書抱了回去。
長官道:“在前麵?”
小蘇舉著四爪,如釋重負,也不管自己還沾的水,朝著前麵一頓點,說:“去那裡,那裡人多。我們得找到晏君尋,鑰匙孔在他身上。”
謝枕書邁開長腿,越過正在倒退的行人,朝街區後的煙筒工廠走。
限時狩獵會停在晏君尋死亡的那一刻,然後重置,所以他們回到的這輪劇情,應該也是從晏君尋死亡那一刻往前推的,但謝枕書沒有直接參與過停泊區劇情,因此他無法靠這段路上的見聞來判斷現在究竟是哪一輪限時狩獵。
小蘇說:“我的權限不夠,沒法指定劇情倒影,所以這裡是隨機的。不過一會兒會有警笛聲,如果警笛鳴了三分鐘,這裡就是上上上上次限時狩獵,如果警笛隻鳴了一分鐘,那就是上上次限時狩獵。”
它說完自己先覺得燙嘴,可是沒辦法,蘇鶴亭已經記不住確切的狩獵次數了,他隻能靠城區的破壞程度和一些小細節來強推。
行人多數神色驚恐,貓腰抱頭,在街道間狼狽逃竄。臨街的櫥窗都被打碎了,謝枕書透過珠簾般的雨,看到一些倒地的屍體。
“!了槍開徒暴”
謝枕書無聲地把這句話正過來順了一遍,道:“有暴|動。”
小蘇本想扒爪子,又嫌棄上的雨水,蔫頭耷腦地“嗯”了兩下,說:“狩獵的整體劇情背景是南北戰爭的延續,假裝毀滅日和戰爭武器都沒出現過。停泊區挺特彆的,它在戰時一直是北線運輸船的服務站,屬於聯盟內部待發展區域,阿爾忒彌斯選擇這裡作為狩獵舞台是經過多次演算後的結果,它認為戰後停滯區的非法組織會跟黑豹分庭抗禮,把停泊區視為雙方博弈的中心,劇情在這發展會更刺激,也更好創造各種惡性殺人案件,於是就有了你現在看到的情況。”
事實上,阿爾忒彌斯是有預見性的,戰後的非法組織確實勢頭強勁,憑靠早期倒賣的軍火搖身一變成了新世界正義聯盟,如今沒人敢提起他們的過往。
小蘇不知道生存地的詳細,它仰頭瞧了會兒月亮,頗為感慨:“雖然我討厭阿爾忒彌斯,但它是很奇怪,和那些主神完全不是一回事。偶爾呢,我也會思考,它究竟為什麼堅持實驗。腦袋裡僅剩的信息說,它不像我自以為的那樣像個人,它更……”
它凝神想了半晌,實在想不出什麼合適的形容詞,隻好鉤著謝枕書的袖口,把這個話題拋到彆處去,道:“警笛聲要響了!”
言畢,前方果真響起刺耳的警笛聲。謝枕書對時間很敏銳,警笛聲一停,他便道:“三分鐘。”
小蘇精神一振,說:“我們運氣不錯,是上上上上次!”
它存儲的信息已經快溢出了,留給狩獵劇情的空間不多,如果運氣不好轉到陌生的輪回,它甚至很難找到晏君尋的具體位置。
小蘇道:“這輪狩獵我參加了,當時的信號追蹤斷在煙筒焦炭廠的位置。長官,去煙筒,晏君尋在那裡。”
雨由緩轉急,水珠懸立向上,所有都在向後退,隻有謝枕書是向前進的姿勢。不僅如此,破碎的櫥窗玻璃也在他經過時重組,整個城區都在疾速倒帶。
煙筒是這裡的標誌建築,隻要繞過蟲蟻般擁擠的車輛,向火把的方向走就不會出錯。途中有大片荒廢的鋼鐵廠,等他們到達煙筒附近時,謝枕書的襯衫都被雨打濕了。
小蘇顧不上抖毛,一看到焦炭廠的輪廓,立時說:“是那裡!這下麵有個避難所,我們要進底下的管道。”
避難所的入口隱蔽,他們到時,門口明顯有多人經過的痕跡。謝枕書挪開腳,垂眸掃了眼地上的碎屑,道:“有專業的人在追晏君尋。”
小蘇說:“我當時到這兒就中斷了,後麵的劇情全靠猜。”
謝枕書稍作思索,便找到疑處。上上上上次狩獵他應該也在,隻不過是在監禁所間接參與。他記憶齊全,把輪回次數記得非常清楚,道:“是7-004,他們去監禁所找過7-001的資料。”
這夥人給7-001添了很多麻煩,劇情是被逐漸激化的,在他們進入前,14區的局勢還沒有亂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