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蔡氏剛從紫陽觀回來, 打發庶女們回自個兒院裡休息。
今日去上香蔡氏是為了陸初淩, 陸初淩病了,嚇病的。
那日從方府回來, 南康長公主跟前的丁香過來傳了一句話, 讓她問問陸初淩當時的具體情況。
蔡氏心裡咯噔一響, 湧起不好的預感,尋了陸初淩一問,知女莫若母,當即察覺到她神態中的異樣, 連恐帶嚇, 炸出了話。
蔡氏一陣頭暈目眩,這丫頭腦子裡在想什麼。陸夷光是她堂妹,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既然有所察覺豈能袖手旁觀。再退一步來說, 陸夷光是為了她而中計, 真要出了事, 大房豈能不膈應她。
陸初淩痛哭流涕, 想起符驥可能思慕陸夷光, 她心裡頭百般不舒服, 一時豬油蒙心,就把那點懷疑壓了下去。
蔡氏帶著陸初淩去了公主府道歉, 既然南康長公主特特讓丁香來傳了話, 她不敢心存僥幸之心。
蔡氏活了近四十年, 就沒這麼丟人過, 隻恨不得挖條地縫鑽進去。長房一直以來對他們二房照顧有加,尤其進京之後,在兒女婚嫁上也不遺餘力地幫忙,可她的女兒卻恩將仇報。
幸好沒有釀成大錯,長房也沒跟個孩子計較,她卻不能沒事人似的,當著南康長公主的麵她打了陸初淩的手板子,又拿著藤條抽了她的小腿。
經此一事,蔡氏再無顏繼續在京城待下去,之前還想著替女兒在京城找人家,日後請大房照拂,如今哪裡還有這臉皮麻煩人家。
蔡氏正準備帶著兒女離開京城返回的大同,恰逢傳來方茴被判流放的消息,陸初淩驚懼之下病倒,一家人的行程也因此被耽擱。
這一耽擱,就耽出了事,不過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經過半個月的時間,無論是堂堂後族千金被流放還是齊王忤逆被圈禁亦或者陸夷光因禍得福再升封邑,提起的人越來越少,這京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新鮮事。
當下最新鮮的事就是皇帝萬壽節快到了,他老人家想送自己一份禮物,準備在西苑再修一座規模宏大的道觀。
陸徵愁上了,這銀子皇帝想從國庫調取,可戶部哪有這麼多銀子,偌大的國家,東邊水災西邊乾旱,軍費,俸祿,封邑,建皇陵,煉製丹藥……哪哪都要用錢。尤其還攤上一個喜歡修仙問道的皇帝,前年西苑剛修了一座登仙台,每年煉丹的費用也是一筆龐大的開支。
國庫委實不豐,哪個地方都擠不出這麼一筆銀子來。陸徵正煩著,還有人不懷好意的攛掇他勸諫皇帝。
陸徵敷衍了過去,當今聖上做了三十多年的龍椅,乾綱獨斷慣了,不容人置疑。
雖然心裡不讚同,但是陸徵不會為了一座道觀去皇帝觸黴頭,他走的並非諍臣這條路。國庫沒銀子,一些人有的是銀子。
陸徵趨利避害不做那出頭鳥,不過文武百官裡自然有敢於直言的,第一個站出來是素有剛正之名的包禦史。
皇帝難得上一次大朝會,就被包禦史噴了一臉。
包禦史忍很久了,當年多英明神武的一位君王,攘外安內,海清河晏,怎麼突然墮落了呢,見天兒修仙問道求長生,不惜大興土木,勞民傷財。
悲從中來的包禦史愴然悲哭,“陛下豈能為自己的長生之夢,犧牲百姓福祉,枉顧國運,長此以往,臣恐國將不國。”
皇帝龍顏大怒,若非幾位重臣勸諫,包禦史險些被推出午門斬首。
大朝會不歡而散,回到養心殿時皇帝依然餘怒未消,怒聲道,“朕早晚殺了這個老匹夫!”
陸見深目光微動,拱手道,“如此豈不正中包禦史下懷。”
皇帝眯了眼盯著陸見深。
陸見深不慌不忙道,“微臣聽聞包禦史以前唐文貞公為楷模。”
前唐文貞公,魏征,一旦名相,以敢於直諫流芳百世。
包鴻想當魏征,卻無魏征之才,隻有魏征之勇,殺了他,便成全了他忠臣的名聲。老匹夫成了忠臣,自己不就成了昏君。
皇帝指了指陸見深,“你小子拐著彎替他求情呢!”
陸見深躬身,“包鴻死不足惜,陛下英明卻不容有失。”
英明,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坐在明黃的龍椅上,“若是包鴻死諫,難不成朕為了他那條命,就要妥協,那從此以後豈不是是個人都能裹挾朕。”
“陛下乃九五之尊豈能受人裹挾,隻微臣覺得陛下也犯不著成全沽名釣譽之輩。”
皇帝好整以暇,十指交握,“那你說如何方能兩全其美。”
“微臣聽聞江浙鹽商多有為富不仁之輩。”豈止為富不仁,官商勾結,混亂鹽運。
鹽業早該理一理了,鹽商富甲天下,抄一批鹽商,可充盈國庫緩解國庫空虛的窘境。再把其中一部分抄家所得悄悄歸入皇帝私庫,用私庫的錢修建道觀,便能堵上下麵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