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徵緩聲道:“你姑姑她,他們都想親手養育你,隻是宮門深似海,你母親想讓你無憂無慮地長大,可他們的身份注定不能,所以把你交給我和你娘撫養,不過他們經常看你,你應該還有印象。”
陸徵替自己妹妹說好話,“你生來有弱症,最初那三個月,你母親夜以繼日地照顧你,凡事都不假人手,險些病倒,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陸夷光眨了眨眼,她不記得,她又不是生而知之的天才,怎麼可能記得剛出生三個月的事,對陸清猗的印象,她並不多,更多的事來源於父母的講述。
父母說她的命是姑姑救回來的,所以她感激,每次祭拜誠心誠意,可現在父母說,姑姑是她親生母親!
“姑姑,”陸夷光第一次覺得這兩字彆扭起來,“她為什麼不還俗?”
陸徵與南康長公主對視一眼,道,“你母親她不想進宮,宮裡對你們母女倆都算不得好去處。”類似的問題,陸徵與陸清猗懇談過,清猗說她若是還了俗,隻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弄進皇宮,所以她絕不還俗。
且進了宮,阿蘿就是諸公主的其中一個,不進宮,阿蘿便是諸公主裡皇帝最愧疚的一個。
這些話,陸徵不會告訴阿蘿,皇帝再如何都是她生父,待她也算有幾分真心。
對這個答案,陸夷光並不意外,皇宮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若是她,她也不想進去。
聯係姑姑的經曆,她是被祖母帶的,祖母為情所傷,想來姑姑也受其影響,那就更不敢進宮了。祖父變心,祖母還能回娘家還能當居士;皇帝要是變了心,那隻剩下逆來順受的份。
“他們,之間是怎麼一回事情?”
陸徵神情有些尷尬,“他們都是好道之人,偶然相遇,誌趣相投,慢慢的便生了情愫。”
聞言,陸見深瞥了陸夷光一眼,她依舊維持著垂首的姿勢,手裡揪著掛在腰帶上的荷包,穗兒都被快被她揪毛了。
陸夷光緊緊地皺著眉頭,似乎是在消化真相,片刻後,她又問,“為什麼,突然要告訴我。”騙她一輩子不好嗎,她一點都不想知道所謂的真相。
陸夷光眼底又起了一層霧。
陸徵斟酌了下,“陛下想讓你認祖歸宗,一方麵是想好好補償你,另一方麵是想著,不管是你的身世還是之前鷺島被挾持一事,一旦泄露,都影響你的名聲,與其提心吊膽再出個意外,不如直接恢複你的身份,絕了後患。”
“我不想,”陸夷光悶聲道,“我現在過的好好的,之前十六年不都過來了,乾嘛要改變,我不要!”
陸徵苦笑,他難道想改變嗎,可聖意難違。
“阿蘿。”一直未出聲的陸見深開了口。
陸夷光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了頭,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單說你被挾持那樁事,當時在場的人太多,難保沒有人走漏風聲,一旦追查,很容易發現真相,會給你帶來極大的困擾,”陸見深道,“且靖寧郡王不日即將回京,他那邊總是一個變數。”
“你擔心什麼,我知道。認祖歸宗之後,你還是你,還是我們最疼愛的阿蘿,不會有任何變化,你莫要害怕。”
陸夷光扯歪了荷包,“公諸於眾之後,姑……姑的聲譽怎麼辦?”
南康長公主便把皇帝的安排複述了一遍。
陸夷光哽了下,說不出的堵心。她和八公主隻差了一個多月,果然皇帝的真情也就是看看而已。一邊表現的情深意重,一邊桃花不斷,甚至還收了陸玉簪。
陸夷光.氣不打一處來,抬頭想嚴辭拒絕,猝不及防之下對上南康長公主無可奈何的眼神。
陸夷光怔了一瞬,昏昏漲漲的腦袋徒然清明。爹娘也不想她認祖歸宗,可他們無能為力,因為那是皇帝,乾綱獨斷的皇帝。他決定的事豈容彆人置喙,便是她也不能。
她的反對,會令爹娘難堪心痛,還有可能惹惱皇帝,皇帝也許會遷怒爹娘。
當年,他們把他送給爹娘撫養,沒有問過她的意見,經過她的同意。
如今,皇帝想讓她認祖歸宗,同樣沒有問過她的意見,也不需要她的同意。
真相就是這般冷酷,陸夷光瞬間垮了肩膀,失了精氣神一般,“陛下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就這樣吧!”
她妥協了,陸徵和南康長公主並無喜悅,越加悲戚。
論理該是唯一一個欣慰的陸見深也麵無喜色,阿蘿妥協是為了他們才妥協,她越懂事,他便越自責,為自己的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