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珮再次看去鴿子溝的石場, 原先小小的地方已經大了不少。
現在希望董誌兆說的是真的,江珮拿了草回去,想中午的時候在小屋裡給上工的石匠們熱熱飯。董誌兆留在草堆那裡,趁這功夫想著搭一個草垛。
這時,從路上跑來一個人,遠遠地就朝這邊喊了聲, 嗓子都啞了。兩人看過去,見是薑政方。
董誌兆扔下手裡的活兒,幾步到了路上,“怎麼了?”
薑政方跑得氣喘籲籲, 大冷的天兒一額頭汗水, “快回去看看,你家出事了!”
雙手一攥,董誌兆想也沒想便朝著家的方向跑去,腳下是濺起的塵土。
“家裡怎麼了?”江珮扔掉草,走到薑政方身旁。現在家裡有事的話,那也隻能是一個可能。
薑政方好歹喘了幾口氣, “亂套了, 真沒見到這麼蠻橫的人家。”
看來真是和閆家有關了。江珮看著董誌兆跑遠的身影, 現在村民心中都覺得董家是做得不對的那方,他這樣過去可會頂得住壓力?
“哥, 你幫著照看一下石場。”江珮冷靜了下來,“下村新屋那邊你中午幫著過去陪曾表哥吃頓飯,家裡事兒多……”
“我都知道, 你快回去看看吧!”薑政方擺擺手,示意這邊交給他就行。
江珮也邁開步子去追董誌兆,可是前麵那人早已經消失在前麵的下坡處,她的腳步慢,沒跑多遠就覺得胸口憋悶。
遠遠地跑到坡上,已經看到村裡的情形。一堆人圍在董家外麵,村口停著一輛拖拉機。江珮顧不上許多,直接衝下坡來。
董家院門口,董母在董淑蓮和董五娘的攙扶下,臉色難看,似乎隨時會倒下一樣。董五爹家的兒子和閨女也幫著堵在門口。
董誌兆扒拉開人圈,走到母親麵前,隨後看了眼周圍。
“董誌兆,你回來的正好,我妹妹現在出院了,要到你們家養著。”閆麻子趾高氣昂,揚著下巴不可一世,“這是你們家該做的。”
“做什麼?”董誌兆冷冷道,“我家欠你們閆家的?”
閆麻子瞪了眼睛,嘴角一撇,“非要說出醜話來嗎?你們家害我們玉花還不夠慘嗎?差點兒一屍兩命啊,你們家有點兒人性吧!”
周圍看熱鬨的村民竊竊私語,捂著嘴巴,露出的眼睛毫不掩飾的想看事情繼續鬨大。
“我們怎麼害她了?”董誌兆直視閆麻子,話語中沒有一絲低微膽怯。
閆麻子伸出手指指著董誌兆,“好啊,不想承認了!人家醫院的大夫都說了,玉花肚子裡有了,就是你家董誌聞的!媽的,敢做不敢認是吧!”
“哥,彆說了!”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傳來,虛弱無助,任誰聽了都覺得心酸。
江珮跑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被人攙著的閆玉花從村口走來。隻見她臉色蒼白,穿著一件厚厚的男式棉襖,病怏怏的由兩個女人攙扶著。
“妹妹,你彆怕,今天大哥一定讓你進董家的門兒,你肚子裡帶著董家的種,他們要認你。”閆麻子衝著閆玉花一個眼神。
閆母走去董母身邊,“你看咱也鄰居這麼多年了,事情到這份兒上,也是天意了。”她看著董母的臉色,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兩個孩子犯了錯,可是肚子裡的孫子沒有錯啊。”
董母已經渾身發抖,當她打定主意和董五娘去醫院時,就想好了會是這個結果。卻沒想到,還不到半路,就看見閆家找了拖拉機送了閆玉花回村,竟是這般心急。
“也算是老天開恩,玉花肚子裡的孩子沒事,真是萬幸。”閆母繼續道,“你放心,我以後一定讓玉花聽話,好好在家帶孩子。誌聞以後是工人,吃工資的話,生活也不會差。”
董母渾濁的雙眼看著閆母,這是閆母故意敲打她?如果不讓閆玉花進門兒,董誌聞就做不成工人了,以後的前途也毀了。
“誌聞是年紀還小,就讓玉花先住家裡,等上兩年,到時候找個人就能領證了。”閆母說出自己的打算,臉上一片無奈,眼中卻是誌在必得。
“等著誌聞爹回來,我們商量下。”董母沒了主意,腦子亂成一團,對閆家的排斥,讓她打心底不願閆玉花進門兒。
閆母一聽,臉一下子拉長了,說話也不如剛才和氣,“這樣不好吧,這麼冷的天,我閨女差點就沒了。你想想,我也是做娘的,我不忍心啊!再說,玉花的肚子也等不了。”
董母的嘴唇已經發白,真想就這樣一瞪眼暈過去,什麼事也不用再管。她看著被人扶著,顫顫巍巍的閆玉花,以及村民們異樣的眼神,心中更加崩潰。
“先讓她進來坐……吧!”說完這句話,董母的身子晃了晃,差點這得倒下,幸虧一旁的妯娌董五娘伸手扶住。
閆母臉上閃過勝利的得意,以及眼中藏不住的蔑視,回頭看著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到的閆玉花,眼中含滿淚水,“玉花,你婆婆叫你進去了。”
閆玉花聞言,兩行淚水留下,看著那不大的院門,心裡不知道是恨還是彆的什麼。她一直想進去,可是最後竟是這樣的方式。她的眼角浮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惡毒,飄過董誌兆和江珮。
村裡的兩個大嫂好心的扶著閆玉花往董家走,腳下小心翼翼。
閆玉花低著頭,看著腳下的一步步,離著董家的院門越來越近,直到視線裡出現了一雙落有石灰的布鞋。她抬頭,眼神帶著疑惑,微微啟唇開口,細細的叫了聲,“大哥。”
董誌兆眼睛不由一眯,盯著眼前這個讓董家亂套的罪魁禍首,嘴角冷酷,“大哥?你看錯人了,你大哥在那裡。”他瞟了眼閆麻子站的地方。
閆玉花眼中閃過震驚,一時忘了掩飾假扮的病弱,就這樣不可置信的看著董誌兆。
董誌兆的話連周圍的人聽了都愣住,這董母已經開口同意閆玉花進門,這時候董誌兆站出來是想做什麼?能開口讓進門兒,其實就是已經承認了閆玉花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江珮走去董誌兆身後,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董母,隱約的看見了董母眼底的絕望。
此時閆麻子不乾了,衝到董誌兆麵前,臉色極為不善,說話的口氣也帶著威脅,“董誌兆,你彆太過分,我是看著以後咱兩家會成為親戚,才一忍再忍的。惹火了我,信不信我直接到鎮子上報案!”
“親戚?”董誌兆好笑的看著閆麻子,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你們也配?”
閆麻子氣得嘴唇發抖,論口才他不是董誌兆的對手,“怎麼了,真想著撕破臉?那你弟弟以後就在牢裡過吧!”
拿董誌聞的未來做威脅,董誌兆並不吃這一套,“想告,你儘可以去告,我們就在家裡等著,看看到最後誰出醜?”說完,他攥著拳的手臂一抬。
見了董誌兆這個動作,閆麻子慌忙往後一躲,上次被打的陰影一直還留在他心裡。“好,你等著!”他不示弱的吼著,作勢想轉身衝出人群。
人群因為閆麻子的慌張,發出幾聲笑。
見狀,閆玉花哪還顧得上扮演林黛玉,一把拽住閆麻子,“哥,你去哪兒?”
“他們董家欺人太甚,我要去鎮上報案,告他董誌聞強/暴你。”閆麻子跳著腳,指著董家罵著。
“彆去了,都這樣了,我不想再鬨了。”閆玉花抹著眼淚,看向董誌兆,“真是要逼死我?”
閆玉花哭的淒涼,引來村民們的憐憫。閆家是不太招人喜歡,可是這錯是董誌聞犯下的,理應認下,就像閆母說的,過兩年再登記也可以。
麵對閆玉花的眼淚,董誌兆不為所動,眼中多了幾分譏誚,“我家不敢逼你,你也不必來我家鬨。你要找的是你肚子裡孩子真正的爹,而不是來禍害我弟弟,當替罪羊。”
閆玉花腦袋嗡的一聲響,腳步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咬了咬嘴唇,抽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你們真可以,到了現在竟然反過來汙蔑我?你怎麼不問問董誌聞當日做了什麼?”
原本病怏怏的閆玉花變得歇斯底裡,雙目冒著怒火和不甘,鐵青的嘴唇抖個不停。
“我們不汙蔑你,就是讓在場的人看個明白。”董誌兆麵色不變,心中目的明確,“如果真是誌聞的錯,那好,我同意讓你過門,成為董家的媳婦兒,隻是……”
董誌兆眼神一冷,在場的村民不由緊了緊身上的衣裳,以往這個話少的董家大兒子,眼神此刻是真的可怕。
寬大棉襖下的雙手,尖尖的指甲早已經掐進肉裡。閆玉花咬著牙跟問:“隻是什麼?”
“隻是你說肚子裡的孩子一個月了,那就當麵驗驗。大家作見證,若日期是對的,我再當麵給你道歉。”董誌兆往閆玉花邁了一步,“怎麼樣?”
迫於這股無形的壓力,閆玉花後退了一步,直接退到閆麻子身上。
“怕什麼!”閆麻子呲牙瞪眼的,“今天就讓大家夥兒看看,你們董家就是一群表裡不一的。”
董誌兆隻盯著閆玉花,等著她的答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