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 / 2)

編導有意跟拍攤主一家,了解不少:“他兒子就是因為這個,之前都沒能確診。”

編導:“一直卡著不能分化,還是十五六的身形,身高力量爆發性都跟不上,又老是生病發燒,眼看要被原本不如他的隊友超過去了。”

助理聽得緊張到不行,還忍不住追問過,要是真拖到最危急的時候會怎麼樣。

編導翻了資料,alpha隻要分化不及時,身體都會受影響,拖到最後持續高燒不退,說不定連性命都有危險。

“算我多想。”段明問,“你當時是因為這個嗎?”

梁宵聽得有點震撼:“段哥,你真的天賦斐然……”

“廢話。”段明說,“除了這個,你在自己信息素爆發的時候把彆人綁上的原因就剩下腦子有問題了。”

梁宵:“……”

段明原本也沒想到,還是看編導帶過來的資料,發現在大劑量信息素衝擊治療的過程中,可以選擇全麻或者物理綁縛。

他也不想多想。

……

但物理綁縛這四個字實在含蓄得明顯過了頭。

“這不是不能說的事啊。”

段明想不通:“你現在過去是一片空白,要往上走,現在就得把過去的履曆盤清楚。”

像梁宵這種履曆清晰寫了信息素爆發後遺症的,要是自己不能把這件事解釋清楚,隻怕營銷號能胡編亂造出百八十種信誓旦旦的獨家真相。

“我們自己不扒,到時候也必須有應對。”

段明給他提醒:“從咱們這兒出來的都得是實話,不能再像上次一樣,用自學之類的糊弄人……”

梁宵笑笑:“是實話。”

段明愣了愣。

“段哥。”梁宵往後靠了靠,“我不願意提,是因為我那時候做錯了事。”

段明提心吊膽:“你把人家咬了?”

“……”梁宵:“不是。”

梁宵摸過他的手機,熟練找到了專門存放自己被沒收文件的一欄,飛快刪掉了經紀人沒收來的贓物。

“那段時間……”梁宵說,“我騙了個人。”

段明皺眉:“騙什麼了?”

“什麼都騙了。”

梁宵笑笑:“騙他我家境優越,去他們學校是被家裡逼著上學的,不穿校服是因為我瀟灑個性,懶得拿飯卡是因為嫌食堂太難吃……”

那是所偏向上流社會的學校,相比普通公立高中,這種格外寬鬆的學校反而要好混進去得多。

小梁宵那些年隻是斷斷續續上過學,但也隱約知道,如果不想再渾渾噩噩活下去,這是必須走的路。

公立高中有門禁,教室固定,校規嚴格,他混了幾次都沒成功。

這種不以精英教育為目標的私立學園原本就寬鬆,學生又動輒不去上課,老師一年到頭,甚至都認不全自己班上的學生。

小梁宵在各個班遊蕩了一個月,都沒被任何人發現。

還順利找著了個特彆好騙的肥羊。

梁宵其實已經挺久都沒再想起過這件事了,按按額頭,笑了笑:“是個還沒分化的alpha,跟我差不多高,挺單薄,戴個眼鏡……”

Alpha直到分化之前,都不會出現爆發性的身體素質提升,十來歲的小孩子們全混在一塊兒,其實看不出多少差彆。

梁宵生平就打得過這麼一個準alpha,挺自豪,忍不住回憶當初的榮光:“我當時單手就能撂翻他。”

“……”段明不太忍心把他叫醒,配合著晃醒助理,一塊兒給他鼓了鼓掌。

梁宵雙手虛按幾下,挺矜持:“謝謝,謝――”

段明單手把他撂在座椅上,扯過毯子裹住:“然後呢。”

梁宵:“……”

梁宵醒了:“然後他就信了。”

當時的小梁宵其實也沒騙過這麼好騙的人,甚至有些不忍心,所以和對方相處的時候,也儘量能忍則忍。

梁宵不太想回憶當時的噩夢,閉上眼睛:“然後……他把我帶回家了。”

段明聽得心焦:“他乾什麼了?”

“他讓我寫作業。”梁宵絕望,“每天三個小時。”

段明嗆了一聲,愕然抬頭。

“寫完之後,他親自給我判對錯,錯了的給我講。”

梁宵這輩子都沒進過這麼可怕的圈套:“課文背不下來,就讓我抄課本,每天起床第一句,人麵不知何處去。”

段明:“……”

梁宵:“每天見麵第一聲,桃花依舊笑春風。”

段明聽不太下去了:“你這是造了什麼孽?”

梁宵也不清楚自己造了什麼孽:“白日依山儘,舉身赴清池,欲窮千裡目,自掛東南枝……”

段明提醒他:“背串了。”

梁宵雙目無神:“我說我。”

“……”段明實在說不出話,拍拍他肩膀,憋了半晌:“不容易……”

“太不容易了。”梁宵歎氣,“要不是我還得靠他的飯卡活著,肯定半夜拿筆給他臉上畫個眼鏡。”

但那個時候的小梁宵畢竟心軟。

從沒遇見過這麼好騙的人,說校服丟了就借他校服,說不愛帶飯卡懶得吃飯,就天天買了飯監督他吃。

除了每天逼他學習,沒做過任何過分的事。

半夜看他往牆上撞自己的頭,還偷偷買來核桃剝給他補腦。

段明槽多無口:“……行。”

段明:“然後呢,你發現他也有這個病?”

梁宵搖搖頭:“當時沒有,我也不常在他家。”

那時候小梁宵還要躲著那個騙子窩,不能被發現自己沒按他們要求的騙錢,隔幾天又要被威脅一次。

小梁宵當時也憋著一口氣,咬牙偷著打著三份工,早上在早餐店,中午下午還有彆的要忙。

幸好兩個人不在一個年級,對方又沒有刨根問底的習慣,小梁宵一個謊話疊著一個謊話,也勉強給糊弄了過去。

但最後也還是露餡了。

那一窩裡的人發現了他的端倪,逼他去在難得的肥羊身上撈一筆大的,不然就要他好看。

編出來的假身份,自然也會被捅得徹徹底底。

“我那天本來想跑。”

梁宵扯了下嘴角:“鬼使神差的,想起有道錯題沒改完。”

段明:“把那些人徹底甩乾淨?”

梁宵點點頭:“我也不是什麼都沒準備。”

小梁宵一直想著跑,該去哪兒、跑了以後怎麼躲著怎麼謀生、怎麼活下去,其實都計劃好了。

該準備的也都準備得差不多。

那天他跑到一半,怎麼都放不下心那道題,想趁著半夜回去偷偷改了,正撞上對方高燒到昏厥。

“他每次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也不知道原來是因為這個。”

梁宵扼腕長歎,悔不當初:“我當時居然也沒想到,還可以打110、120和119。”

“你那時候還敢打電話?”段明聽得心疼,“怪不了你。”

“再說了,照那個編導的說法,當時這個病治療手段還不完善,危重症階段死亡率特彆高。”

段明:“你要是打了119就跑,他恐怕也沒命了。”

梁宵稍覺安慰:“也是。”

段明追問:“所以你就把他綁起來了?”

“……最後一步。”梁宵說,“我當時剛好瀕臨分化。”

Omega和alpha分化前都會有預兆,小梁宵算著時間,其實一直有準備。

誘導劑的正規使用裡,最重要的一條,原本就是誘導少年omega完成分化過程。

小梁宵那時候剛申請了免費的誘導劑和抑製劑,隻要找個地方給自己挨個用上,就能平平安安順利分化。

可當時隻能事急從權。

雖然對方嚴格控製他看電視的時間,但小梁宵靠著風扇噴水給電視降溫,也偷著看了不少節目。

小梁宵在電視上看過,隻要是alpha,腺體天然就會和omega的信息素共鳴。

小梁宵非禮勿視地捂了眼睛,不知道共鳴的具體內容,但依然靠著敏銳的天性,覺得似乎有必要先把對方給綁上。

段明無情戳破:“你拿人家的電視偷著看小黃片。”

“……”梁宵:“對。”

段明開始質問他的時候還一腔擔憂,現在已經徹底麻木了,按著額頭:“行……然後呢?”

梁宵咳了一聲。

……憑借當時已經足夠豐富的知識儲備,小梁宵覺得應該把人先給綁上。

對方燒得昏沉,比平時不好折騰。小梁宵花了不少力氣,把他綁好,給自己用了誘導劑。

Omega的初分化,在既沒有alpha安撫,也不使用抑製劑的情況下,腺體不會自主平複。

小梁宵也是頭一次,起初還能扛住,後來就越來越難受。

偏偏對方的腺體還石沉大海似的沒半點反應。

小梁宵不敢昏過去,又不敢停,攥著那支抑製劑,哆哆嗦嗦給自己找了點既能泄憤又能維持清醒的活動,狠狠報複了那堆壓迫自己的參考書。

熬到天亮,對方身上可怖的高熱才退乾淨。

小梁宵當時已經迷糊了,把綁著他的繩子扯鬆,也顧不上看自己誘導出來了個什麼信息素,匆匆收拾了東西,就撐著翻窗戶跑了。

“然後……”段明皺緊眉,“你們就再沒見過了?”

梁宵搖搖頭:“沒見過了,我也沒問他名字。當時我的人設比較瀟灑,都是隨口起外號,什麼解氣叫他什麼。”

段明氣結:“少糊弄,怎麼可能――”

梁宵扯扯嘴角:“段哥。”

段明愣了下,沒繼續往下說。

“我真的沒問。”

梁宵笑笑:“我是個騙子。”

段明怔住,瞳孔縮了下,急道:“什麼話,怎麼能怪你?你――”

“我有苦衷,但這個苦衷是我的,不是他的。”

梁宵說:“我騙了他,這是事實。你不知道,他當時多想考個狀元……”

明明隔三差五的發燒,自己的學習時間都不夠。

還要抽出來時間日複一日地輔導他學習,講那些基礎到不能再基礎的知識。

段明看著他,胸口起伏。

“段哥,我講的是我的視角。”

梁宵:“我給你講一遍他的視角。”

梁宵:“他交到了個朋友,把人帶回家,擠出時間給那個人補課,每天監督那個人吃飯。”

“然後有一天,他睡醒了。”梁宵說,“沒了。”

“我當時……”梁宵吸了口氣,笑笑,“其實就隻是想找他騙張飯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