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梁宵張嘴, 忽然沒了聲音。

他剛開門就看見了霍闌,跑回來已經做了十足的心理準備,打算朝他們霍總好好地笑一下, 再說上兩句話。

現在……全忘了。

梁宵扶著車門的手緊了緊。

他有點站不住, 深吸口氣, 用力閉了下眼睛, 儘力撐著慢慢站直。

霍闌見他僵在外麵不動, 傾身探出車門,握住梁宵手臂, 右手圈在他背後,把人徑直攬上了車。

車裡暖風開得足,忽然被抱進明亮溫暖的空間,梁宵才發覺身上像是有層看不見的薄冰化開, 先前早凍木了的知覺一點點緩過來。

料峭冬意早浸透了, 這會兒叫暖風逼得絲絲縷縷地往外鑽,凍得人本能地微微打哆嗦。

梁宵已經儘力克製, 偏偏兩個人貼得太近, 有什麼動靜都一點瞞不住。

霍闌蹙緊眉,回攏手臂:“冷?”

梁宵笑了笑:“有點。”

霍闌出來得太急, 外套並沒隨身帶著, 向車裡掃了一圈,竟然連條毯子也沒看見。

霍闌抬眸,壓著火氣:“怎麼回事?”

管家低聲解釋:“拿去換洗了。”

霍闌沒想到這些人懈怠到這個地步,胸口激起無聲躁鬱, 闔了下眼沉聲:“保姆車, 連備份也沒有嗎?”

管家深夜被叫醒,緊急跟著霍總出門接人, 趁著準備那三分鐘,剛十萬火急把車上的毯子全搜走藏起來:“……沒有。”

管家置生死於度外:“梁先生的車是我負責,沒能安排到位,忘了備多餘的毯子。”

梁宵咳了一聲,撐著胳膊坐起來:“不用――”

管家驚呼:“梁先生,您怎麼凍成這樣?!”

梁宵:“我――”

管家眼疾手快,趁霍闌不注意,扯掉了梁宵身上貼得那兩片暖寶貼。

梁宵:“……”

管家儘力了,隱匿回燈光照不到的後排空間,鼻觀口口觀心,鐵血丹心閉嚴眼睛。

車裡一時寂靜。

霍闌皺緊眉,抬起視線。

他不願在梁宵麵前下雪,對管家也向來敬重,無處發作,剛儘力壓下對這種懈怠行為的火氣。

兔起鶻落,忽然又換了個新的局麵。

霍闌還有些沒回過神,有些錯愕,看著眼前事態的費解發展。

梁宵按按額頭:“……不用,我沒事。”

管家一片好心,梁宵理解,但這種進度對霍總來說確實太快了。

確認關係後那三天,梁宵也不是沒努力過。

方法使儘,連後背上被蚊子叮了一下都試過了,既沒能再順利讓霍闌幫他換衣服,也沒能順利解開霍闌的第二顆扣子。

梁宵有時候想,在他們霍總看來,這件事大概也要放到很靠後的階段。

至少在他們去冰島泡溫泉看極光、去夏威夷海灘上曬太陽之後,親手脫下他們兩個中間任何一個人的衣服,對霍闌來說,才不算輕薄。

梁宵思緒有點混沌,迷迷糊糊考慮著既然如此泡溫泉和去海灘的時候該怎麼穿,被霍闌單手翻了個麵。

梁宵對翻麵倒是差不多已經適應了,配合著換了隻手,握住霍闌的胳膊:“真不要緊,就是凍著了,暖和一下就……”

梁宵張了下嘴,沒聲了。

梁宵一寸寸抬頭,緩緩睜大了眼睛。

……

霍闌被他盯得焦躁,闔了下眼,遮住梁宵的視線,單手逐顆解開襯衫紐扣。

梁宵在他手掌底下,有點恍惚:“霍總。”

霍闌解開襯衫:“嗯。”

梁宵喃喃:“你是真的嗎。”

霍闌:“……”

霍闌攬著他,將梁宵冰透了的身體裹進溫熱胸肩:“是。”

兩個人身上的溫度差的太遠,梁宵被他體溫一燙,先前被泡透了的涼意反而更鮮明,本能地有點打哆嗦。

梁宵哆哆嗦嗦:“我我是真真的嗎……”

霍闌胸口無聲翻湧,闔眸將他攬住,貼在胸膛:“是。”

梁宵不太信:“那那那您親我一下。”

霍闌:“……”

梁宵閉緊眼睛,數了十個數,察覺到貼著的胸肩緩緩繃緊,沒等到霍闌動。

梁宵睜眼,亦喜亦憂地歎了口氣。

是真的。

不是夢。

要是夢裡的霍闌,現在已經把他親得不成人形了。

梁宵知足,抓緊機會,橫橫心閉上眼睛,把臉跟管家的毯子藏到了一塊兒,往霍闌胸口靠了靠。

霍闌緊攬著他,心跳微快,隔著強健胸膛,一聲聲撞得格外分明。

梁宵還被遮著眼睛,聽著霍闌的心跳,臉上滾熱下去了,胸口忽然燙得有些發澀。

梁宵摸索幾次,握住霍闌的手:“您是……聽說這邊出事了嗎?”

霍闌沉默了下,回握住他的手。

“其實沒事。”梁宵低聲給他講,“有人在房間裡裝的攝像頭。我根本沒進去。”

“真的,我現在可機警了。”

梁宵笑笑:“哪兒有什麼不對勁,一眼就能看出來。我――”

霍闌用力闔了下眼,掩去眸底湍流,撤開遮著他眼睛的手,把人往懷裡箍進來。

梁宵迎上霍闌視線,怔了下。

霍闌凝注他半晌,低聲:“不會有第二次。”

梁宵靜了幾秒,笑了笑:“我知道。”

在龍濤的時候還要為身家性命多留跟弦,現在他連人帶家當都到了星冠,早沒什麼可擔心的。

他隻是……控製不住。

矯情出來的毛病,緩一宿就過去了。

梁宵原本就隻打算在車裡湊合一晚,並沒想驚動霍闌。

“本來也沒事,讓您白折騰回來一趟。”

梁宵低頭,臉上還帶著點笑:“其實怪我,大驚小怪了,下回――”

霍闌:“我沒有走。”

梁宵愣了下:“什麼?”

霍闌原本不想告訴他,沒想到出了今晚的事,沉默半晌,將梁宵輕輕放開。

霍闌穿好衣物,單手拉開車門。

梁宵才發現保姆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裹上外套跟著下了車,看著格外眼熟的五星級酒店:“……”

段明跟他說過,這附近就隻有一家五星級的酒店。

離他們不過兩百米,近得發指,從他房間一開窗就能看見。

助理每天晚上都趴在窗台,遙望一街之遙的充滿了金錢味道的幸福生活。

梁宵困惑喃喃:“這是什麼人造的咫尺天涯……”

霍闌沒聽清:“什麼?”

“沒事。”梁宵穩住心神,“您這兩天……都住在這?”

霍闌進了電梯,沉默良久,並沒回答:“晚上開窗時,你也會往外看。”

梁宵沒敢告訴他這兩天往外看的都是助理,咳了一聲:“對……”

梁宵實在想不通:“您住在這,怎麼不告訴我?”

霍闌肩背無聲繃了下,垂眸不說話了。

梁宵隱蔽地往後挪了挪,朝管家打了個小問號。

“因為霍總擔心。”

管家挪過去,壓低聲音跟他說悄悄話:“一旦告訴您了,您會想他想得神魂顛倒神思不屬,背不下來劇本,影響您在劇組的發揮。”

梁宵:“……”

管家還想說:“其實――”

其實如果是正常狀態下的霍總,這種擔憂是沒什麼問題的。

但霍總現在在易感期。

管家合理懷疑,他們易感期的霍總更擔心的還是一旦告訴了梁先生,會忍不住隻顧著跟梁先生玩,分了心寫不完作業。

管家隻說了兩個字,察覺到背後隱約寒意,及時閉嘴。

電梯在頂層停穩。

梁宵心領神會,朝管家點了點頭。

門開著,星冠的團隊守在門口,暖色調的燈光投出來。

梁宵緩了緩神,沒再多問,跟著霍總進了陌生又親切的總統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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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五星級酒店,標間大概在風格上略有差異,但總統套房都豪華得如出一轍。

浴室裡,助理團隊早放了滿滿一缸熱水。

大概是知道了他要來,洗浴用品也特意備了整整一排。

梁宵站在浴室門口,看著整整齊齊、宛如排隊檢閱的一次性洗發水沐浴露:“……”

梁宵眼不見為淨,跨進浴缸,熟門熟路打開熱水,把自己劈頭澆了一臉。

門外能聽見霍闌吩咐管家的聲音,被花灑的水聲攪得聽不清,溫燙水流混著明亮的暖光,漫溢著將人整個裹住。

梁宵閉上眼睛,枕著浴缸沿,最後一點心神徹底落定。

他確實一點都沒想過,會在這種時候見到霍闌。

霍總工作起來倒並不拘於地點,在辦公室還是在床上都不影響。梁宵也早不是第一次見識他們霍總叼著他的脖子,一手抱他一手握鼠標,冷靜果斷地打回了兩份下麵送上來不能耽擱的緊急申請。

所以就算不回去,在這邊找個酒店住下,靠傳真機和視頻會議遠程辦公,也是一樣的。

可霍闌都已經在酒店住下了,居然沒打算過告訴他。

還是因為怕他……神魂顛倒,神思不屬。

梁宵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氣得一頭紮在水裡,吐了一連串泡泡。

要是這次沒出事,還不知道他們霍總要為了他能專心工作,每天晚上推開窗戶,對著趴窗的助理默默佇立多久……

梁宵被自己腦補得打了個激靈,從水裡抬頭,深吸口氣。

門外傳來霍闌的聲音:“梁宵?”

梁宵把一個“到”硬生生從嘴邊咽回去:“……我在。”

霍闌沒再出聲,跟著靜下來。

梁宵等了半天,沒聽見第二句:“……霍總?怎麼了?”

梁宵想了想:“是要用浴室嗎?我泡得差不多了,這就――”

霍闌:“不用。”

梁宵也沒打算起來,順勢躺回去,開了個浴缸自帶的水柱按摩。

霍闌沉默半晌:“抱歉。”

水柱打在穴位,連酸帶疼地解乏,梁宵主要停在了疼這一步,儘力咽下險些脫口的呻|吟:“啊?”

霍闌:“我隻是――”

霍闌不知該怎麼同他解釋,靜了一陣,低聲說下去:“我對你的實力沒有質疑。”

梁宵對這家酒店浴缸的按摩力度有點質疑,攥著浴缸沿,好不容易摸索到按鍵關上。

梁宵劫後餘生,按著酸麻的肩膀,拉回心神想了想:“我知道。”

氣歸氣,梁宵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霍闌擔心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古裝劇台詞原本就是演員普遍的難關,他這些天心無雜念,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管背劇本,才能把情節都印在潛意識裡。

真要是知道了霍闌就住在這兒……

梁宵想了想那三天他們霍總給他念的劇本。

回想起來,霍闌低沉輕緩的嗓音、喉結滑動的淩厲線條,圈著他的手臂胸肩,倒是印象都很清楚。

念了什麼,一句沒記住。

梁宵按按額頭,笑了笑:“其實您擔心的也對……”

霍闌:“你不會誤事。”

梁宵怔了下,沒說話。

“我沒走……”

霍闌不看著梁宵的時候,語言係統會完善上不少,隔著一扇浴室門,低聲跟他解釋:“是因為想家。”

梁宵眼眶不爭氣地酸了下,勉強笑了:“想家,您還不回彆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