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2 / 2)

跟拍導演稍稍鬆了口氣,示意攝像言有儘而意無窮地拍了牢牢合上的臥室門,轉而跟著霍闌收拾起了房間。

霍闌原本也沉默,並沒同攝製組有過多交流,默許了攝像跟在身後打轉,一絲不苟整理好了帶過來的全部物資。

跟拍導演原本就惦記著兩人的行李,特意讓攝像追了那兩個手提包,一點沒落地見證了裡麵的東西一樣樣被拿出來,林林總總擺滿了大半個置物架。

罐頭食品隻占了極小一部分,和其他組嘉賓樸素的洗漱用品必備衣物比起來,梁宵帶的東西儼然直奔了另一個極端。

“我們是不是通知錯了?”導演助理看了看攀岩專用的伸縮繩,小聲問,“誰負責通知的梁老師?這一期不是去亞馬遜叢林……”

跟拍導演帶著攝像追鏡頭,正想訓他胡說八道,眼睜睜看著霍闌從裡麵拿出來一根帶高強度照明的電擊|棍:“……”

跟拍導演謹慎後退兩步,不著痕跡聯係了節目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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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等到攝製組出門,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本著維護嘉賓人身安全的初衷,尹馳親自趕過來,好聲好氣同霍闌商量過半天,總算勸著霍總把梁先生行李裡可能有危險的一部分用品暫時交由了節目組保管。

霍闌原本不打算同意,想起梁宵的囑咐,被尹馳一再保證結束後會原封不動交還,才終於點了頭。

尹馳帶著人,浩浩蕩蕩抬著甩棍信號彈電擊|棍下了山。

屋裡總算徹底清淨,霍闌檢查過一遍門窗,鎖上門,回了臥室。

梁宵躺在床上,呼吸清淺安穩,已經睡熟了。

時間趕得太緊,剛殺青就趕過來,先前消耗的心力體力都沒來得及補上。

梁宵能撐著配合錄完一天節目,已經到了極限,剛才攥著霍總的袖子被親得昏昏沉沉,落到枕頭上勉強撐了不到半分鐘,搖搖欲墜的精力就宣布了徹底告罄。

霍闌放輕動作過去,坐在床邊。

梁宵一個人睡得不安穩,輾轉著翻了個身,碰著條熟悉的手臂,睜開眼睛。

霍闌就坐在他身邊,攏著他的手,在他額頭上落了個吻。

臥室不算很大,收拾得舒適乾淨,燈光柔和,光線一點點融進窗外的暗色和月影裡。

四周難得的安靜。

梁宵反應了一陣,才從過於放鬆倦怠的狀態裡回神,朝他笑了笑:“節目組走了?”

霍闌點點頭,靜了下:“他們拿了些東西。”

“防身那一套吧?”梁宵多少有準備,撐著胳膊坐起來,“那個確實危險,拿就拿了,不要緊。”

他得到具體的錄製通知,聽說是要進山,原本還以為是山穀探險山澗漂流這種激情項目。

畫風實在差出太多。

梁宵還很擔心他們霍總不舍得,拉著他的手握了握,探頭看霍闌神色:“不要緊,我還有好幾套呢,以前一起批發的……”

霍闌叫他靠在自己身上,伸手攬住梁宵的脊背。

梁宵下意識回抱住他,在他頸間蹭了蹭:“想什麼呢?”

霍闌闔了下眼,低聲:“想你走那天。”

梁宵怔了兩秒,笑了笑,半正經不正經地拿胳膊碰了碰霍闌:“想這個了乾什麼……去不去泡溫泉?”

霍闌輕搖了下頭,靜靜看著他。

梁宵的天性裡就不帶著自怨自艾,每到這種時候,一定要儘力轉移話題,從不肯讓他多囿於這些往事一秒。

但霍闌卻沒辦法不讓自己去想。

梁宵一個人撐久了,有些習慣一時半刻改不過來。霍闌守著他,有時就能從那些梁宵自己都沒留意的細節裡,隱約窺見當年那些不容外人道的影子。

尹馳想不通梁宵為什麼會帶電|棍來參加節目,霍闌心裡其實清楚。

“我看了《在路上》的增檔節目。”

霍闌將他圈在懷裡:“這一期……他們講到了Alpha分化受阻的危險性和治療方案。”

梁宵微啞:“本來打算這時候叫你知道的。”

霍闌怔了下:“什麼?”

“早晚瞞不住。”梁宵知道他意難平,呼了口氣閉上眼睛,放鬆著靠進霍闌胸肩。

“計劃都做好了,等我這邊拍完戲,你那邊也把該處理的都處理好,我就拐著你從沙發到浴缸到辦公桌……”

梁宵耳廓微熱,輕咳一聲,笑了笑:“抱著你,好好慢慢地跟你說。”

變數太多。

直到現在,梁宵一想起當時霍闌被魘住的情形,心裡也依然跟著難受。

“你就想。”梁宵握了握他的手,“我這麼會往行李箱裡塞東西,那時候一定帶了不少家當走。”

梁宵當時的確帶了不少家當走,後來顛沛著沒斷過,早養成了狂風驟雨收拾行李的習慣,沒想到能在這兒被他們霍總察覺到端倪:“帶了這麼多東西,隻有我讓彆人吃虧,沒有我吃虧的份兒。”

霍闌並不反駁他,靜靜聽著,點了點頭。

“我還會上房。”梁宵說,“進可攻,退可守,打不過還能跑,到哪兒都是本地一霸。”

梁宵越說越豪情萬丈:“叱吒風雲,一呼百應……”

霍闌胸口生疼,闔了下眸,輕輕親了下他的眼睛。

梁宵叱吒風雲地一燙,心跳微快,整個人應聲軟了軟,小聲:“去……泡溫泉吧?”

兩個人辛辛苦苦營業了一天,梁宵已經惦記溫泉惦記到不行,格外想和霍闌再給尹導的違禁詞裡加上一個。

梁宵興衝衝想動身,被霍闌圈回來,輕聲:“你沒休息好,現在泡會頭暈。”

梁宵愣了下:“有這個說法嗎?”

霍闌看著他,點點頭。

山間清涼,屋裡也不算熱,梁宵隻睡了短短這一陣,卻已經出了一身的虛汗。

霍闌擔心他著涼,圈著梁宵用體溫焐了一陣,摸了摸他依然泛潮的衣料:“明天再泡。”

梁宵失落著點點頭,枯萎在霍闌懷裡惋惜兩秒,忽然回過神,舉一反三:“你怎麼會知道?”

霍闌肩背微滯,低頭親了親他,抱著他進了浴室。

溫熱水流澆下來,梁宵由著他把自己翻來覆去折騰,有理有據推測:“你分化以後身體很好,不是咱們兩個分開以後的事。”

霍闌隻想知道梁宵這些年是怎麼過的,沒想讓他倒回來探究自己,肩背繃了下,低聲:“不說這個。”

梁宵追根溯源翻扯出了回憶:“有一天你忽然和我說,你父母來拜寺祈福,附近有溫泉,離咱們不遠,讓你一起去……”

梁宵忽然想通了:“你當初說的是棲石寺?!”

霍闌被他問得一怔:“是。”

霍闌當初已經同他解釋過,不明白梁宵怎麼會這樣驚訝,摸了摸他濕漉漉的頭發:“怎麼了?”

“……”梁宵:“我當時以為是七十四。”

霍闌:“……”

梁宵:“我還接了多少樓台煙雨中。”

“那是八十――”霍闌放棄糾正他,按了下額頭,“我當時以為……你是不想去。”

霍闌的父母來江南祈福,恰好趕上本家的唯一繼承人即將成年。分家有心試探本家對少年霍闌的態度,暗中以他父母的口吻邀了他一起去泡溫泉。

他那時鼓起勇氣邀請過小梁宵,看著小梁宵一身蕭索地在陽台吟詩,也就沒敢再多說。

梁宵沒心思追究那時候的具體情形,皺著眉追問:“你見到你爸媽了嗎?”

霍闌搖搖頭。

他那時候分化受阻高燒不退,身體原本就不好,被引著在溫泉裡等了沒多久,就撐不住昏沉著沒了意識。

分家生怕讓先生夫人看見,匆忙將他帶走,再醒來,霍闌已經躺在了病床上。

梁宵越聽心裡越沉,皺緊眉:“你就在醫院躺了三天?”

霍闌靜了半晌,低頭親了下他的唇畔。

梁宵當時還以為少年霍闌是出去瀟灑玩了三天,沒想到機緣巧合故地重遊,意外弄清了當時的情形,胸口火氣壓不住地往上冒:“怎麼能這樣?!那些分家――”

“已經裁撤了。”霍闌說。

“……”梁宵一腔火氣硬生生卡住:“再裁一遍!”

霍闌看著他怒氣衝衝揮斥方遒,眸底微暖,跟著點了點頭:“好。”

霍闌原以為梁宵知道棲石寺的事,才意識到兩人隻怕又出了岔,替他揉搓濕漉漉的短發,細細按摩著穴位:“你去時……如果看到長生牌位,替我上一炷香。”

梁宵怔了半晌,心口跟著狠狠一酸,沒說話,點了點頭。

霍闌又親了親他,靜了半晌,低聲:“今晚――”

梁宵哪舍得再保持距離:“一起睡。”

霍闌收攏手臂,把他攬進懷裡,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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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節目組按例早早來到了各組嘉賓的門口。

按照規則,節目組會用“小驚喜”叫醒嘉賓。為了保持神秘性,除了這一條被提前告知過,叫醒順序和方式都會嚴格保密。

“截止到目前,我們已經叫醒了三組嘉賓。”

主持壓低聲音,打著手勢:“這一組是最特殊的。我們都知道,其中一位並不是劇組內部成員,是劇組的投資人,霍氏集團和星冠的總裁……”

主持采訪其他成員:“霍總和梁先生熟嗎?”

江平潮在酒會就知道了兩人的關係,自覺必須負責,堅決否認:“不熟。”

蘇蔓從你來比劃我來猜就看出了端倪,一心看熱鬨,斷然搖頭:“不熟。”

孟飛白在圈內多年,這種事早已看得風輕雲淡,笑吟吟包容:“不熟。”

主持放了心,點點頭,小心翼翼將側臥推開條縫:“……”

主持推開側臥的門,仔細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梁先生有在房頂上睡覺的習慣嗎?”

宋導還困得厲害,打著哈欠:“沒有。”

“好。”主持仔細想了想,“讓我們用排除法,首先梁先生不在側臥,其次梁先生不在房頂……”

宋導叫演員起床叫出了習慣,沒管節目組這些保持懸念的環節,徑直擰開了主臥的門。

霍闌應聲睜眼,蹙了下眉,撐著手臂豁然起身。

主持:“……”

跟拍導演:“……”

《歲除》劇組:“……”

梁宵連著趕戲趕日程,確實累得不輕,昨晚從浴室出來,勉強堅持到吹乾了頭發,就一頭栽倒在霍闌肩上睡得無聲無息人事不省。

眼下動靜雖然大,但也不足以把人從黑甜鄉裡拽出來。

主持看著眼前的情形,磕絆了下,憑借職業本能找回話筒:“您――和梁先生……”

天剛亮,晨光朦朧透進來,映得屋內溫馨安寧。

霍闌氣勢清冷沉靜,一點點把身上的梁宵摘下來,團成一小團藏回被子裡,掩好被角:“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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