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秦頤端著一個紅木托盤回來了。
秦頤一進門,沈清棠就嗅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這味道他細細一分辯就知道是七心海棠。
沈清棠心裡其實有些著急這件事,畢竟自己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但他也明白,如果剛嫁給秦頤就提出這個要求,未免顯得吃相難看,便想著緩兩日再說。
沒想到秦頤竟然這個時候就煮好了。
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想到這,沈清棠默默一笑,便支撐著身體緩緩挪到床邊。
秦頤這時已經放下托盤,拿了一張小桌放在被單上,將碗放上去,坐了過來。
白瓷的碗,裡麵盛著淺碧色的澄澈藥汁,散發著陣陣清香,熱氣縷縷。
沈清棠剛看了一眼,一隻骨感修長的手便摟住了他清瘦的腰肢。
沈清棠微微一驚,就聽到秦頤那清冷平淡的嗓音:“吃藥。”
白色的瓷勺,舀起一勺藥汁,靜靜送到了沈清棠薄紅柔軟的唇邊。
沈清棠半依偎在秦頤懷中,這時勉強動了動,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便張嘴將那勺藥汁慢慢抿了進去。
沈清棠是怕燙的,所以一開始動作就很小,結果那藥汁一入口,沈清棠眉心白皙的肌膚立刻擰在了一起,神情變得極為一言難儘。
明明是清香甜美的香味,但嘗起來怎麼那麼苦?
但苦澀的藥汁順著喉嚨滑入肺腑,沈清棠便立刻覺得自己乾枯滯澀肺腑五臟宛如被春天清新的雨水衝刷過一般,變得潤澤又舒適。
沈清棠覺察到了好處,頓時就不覺得苦了。
可秦頤喂完這一口,卻又不喂了。
沈清棠:?
沈清棠實在是不太習慣被陌生人喂藥,加上秦頤這速度,他怕是要苦死,他自己一口氣喝了興許還快點。
遲疑了一下,沈清棠低聲道:“要不我自己來吧。”
說著他便伸出手,試圖捧住那個白色的瓷碗,誰料他的手指貼上了瓷碗,秦頤也在同時伸手端住了碗。
十指相碰,秦頤帶著薄繭的指腹貼在了沈清棠的手背處,溫熱中帶著一點點粗糙。
沈清棠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縮,下一瞬,秦頤就已經把碗“搶”了過去。
“你端不穩,我來。”
沈清棠:……
沒辦法,被認定為孱弱到連碗都端不動的沈清棠隻能被秦頤摟在懷裡,一勺一勺,慢慢地被喂藥。
喝到最後,沈清棠的舌尖已經苦得有些麻木了。
好在這碗藥汁確實不多,一炷香的時間,也就喝完了。
喝完藥,沈清棠正試圖舔舔嘴唇,緩解一下這苦到麻痹的難受感,一片冰涼清甜的東西便塞到了他嘴裡。
沈清棠愕然。
隨即他嘗出了味道,又細細抿了一口,嗯,是流芳齋的梅花雪片糖。
清涼可口,恰到好處,一下子便緩和了沈清棠口中的苦澀,讓他不自覺地勾了一點唇角。
接著沈清棠便抬起頭看向秦頤。
這次對上的那雙眼仍是深赤色的,薄情淡漠,透著一絲拒人千裡之外的涼意,還是沒有一點溫柔。
可現在沈清棠已經隱約摸出了秦頤的一點脾性,這時便眉眼微彎,靜靜笑道:“謝謝你的糖,糖很甜。”
秦頤唇角動了一下,似乎皺了皺眉。
過了片刻,他又一聲不響地起身,在沈清棠不解的目光中背過身去拿了托盤和碗。
“七心海棠服下後會渴睡,早些休息。”
沈清棠愕然了一瞬,正試圖說些什麼,秦頤卻已經消失在了房間裡。
不多時,還傳來一陣輕輕的關門聲。
走得也太快了些……
沈清棠在一陣愕然中慢慢回過神來,接著他抿了一下唇,垂下眼睫無奈地笑了笑。
罷了,來日方長,也不急於一時。
至少現在看來,秦頤還是沒有黑化的。
坐在原地休息了一會,恢複了幾分體力,沈清棠便伸出手,開始一點點解那嫁衣的係帶。
這一身嫁衣雖然精致華美,但實在是太繁複,沈清棠早就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起來。
隻是方才秦頤一直在,他也不好意思提出脫掉,隻能先穿著。
·
沈清棠在屋內寬衣,卻並不知道秦頤並沒有徹底離開。
此時的秦頤正立在屋外的那棵柳樹下,托盤和碗都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月色如水,靜靜照在他修長漆黑的身影上,隱約照出一絲孤僻和落寞來。
秦頤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廂房的大門。
雖然這門明明是他親自關上的。
他在思索,在懷疑。
他不明白沈清棠的心思。
按照慕飛先前探聽到的,如果沈清棠隻是利用他拿到那七心海棠和築基丹,那沈清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為什麼還要那麼溫和對他,是真的覺得他人好,可以完全不介意他這張毀容的臉和他最末等的散修身份?
他不信。
又或者說,是個正常人都不會信。
所以……究竟是為什麼?
秦頤赤色的眸中隱約有一絲漫不經心的冷意悄然沉了下來。
眼看著秦頤眸中的情緒越來越冷,偏偏在這時,沈清棠略帶一絲赧然和遲疑的溫柔嗓音從廂房內靜靜傳出。
雖然聲音不大,但在如此安靜的夜色下卻顯得異常清晰。
“秦頤……你還在嗎?”
秦頤眉頭不動聲色地一皺,抬頭朝廂房的大門看去,但感應了一番,沒覺察出異常。
過了好一會,他才淡淡開口:“什麼事?”
“我……衣帶打了死結,被珍珠勾住了……你能尋把剪子給我麼?”沈清棠的嗓音有些遲疑斷續,顯然也確實有點被自己的行為給尷尬到了。
秦頤深吸一口氣,轉身走了過去。
·
不多時,緊閉的廂房門被吱呀一聲打開,秦頤走了進來。
他原本有些不耐,覺得沈清棠或許是在耍什麼花招,但等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後,他那一絲不悅又悄然消失,變成了另外一種古怪的情緒。
此時的沈清棠外裳半褪,火紅的嫁衣鋪了滿床,露出裡麵雪白柔軟的中衣,領口在拉扯間變得鬆散,隱約看得清那伶仃細白的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