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審判(1 / 2)

第四十五章

鎖神天牢陰暗漆黑, 四麵縱深皆是刻著禁咒的符石,任何神祇被關進這裡都使不出一絲神力。

唯有頭頂一束神光射下來,像是絕境中的唯一希望。

玉香隻是一介凡女, 修為低微, 被囚在鎖神天牢裡更像一隻螞蟻進了銅牆鐵壁。

她抱著雙膝曲坐在牢底,定定盯著頭頂那束光亮,腦中閃過的是最後一刻軒轅霆在她耳邊說的話:“香兒彆怕, 我會去救你。”

事到如今,軒轅霆還會救她嗎?

玉香不敢肯定, 但她還想最後再給軒轅霆一次機會, 也是給自己一次機會。

如果他真的肯為了她扛下這一切,那她也願意犧牲這條性命去保護他,成全自己半生的愛情。

如果軒轅霆終究是負了自己, 那玉香便會將最後的砝碼亮出來, 給他致命一擊。

玉香一手撫著肚子, 一手撫著麵龐, 神魂不定地想著。

時至今日她仍不敢確定,軒轅霆愛上她究竟是因為她這個人, 還是因為那張臉。

若是因為那張臉……

正想得出神時,天牢外忽然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玉香倏然回神,警惕地轉身望去,見到鎖神天牢幾丈外不知何時立著一個穿黑衣鬥篷的人影。

“你是誰?”玉香身子往後靠了靠,讓自己緊貼在符石上,緊張起來。

隻見來人從黑衣鬥篷裡緩緩抬起一隻手, 那手白如玉瓷, 手指像削尖的蔥段一樣纖細曼妙, 指尖將帽簷往下一拉, 露出白月那張傾絕三界的臉,微挑眼簾抬起,朝玉香微微一笑:“彆來無恙啊,玉香。”

“是你!白月!”玉香驚得猛然後退,渾身瑟縮得像隻見到老鷹的兔子。

玉香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上次在月宮在白月手裡栽了跟頭,此後就像留下心理陰影一樣,對白月有一種無意識的畏懼感。

“對啊,是我。”白月嘴角含笑朝玉香走近,“你看見我好像很驚訝嘛。”

“你來乾什麼?你不是中了九嬰的妖氣嗎,你怎麼還沒死!”玉香尖銳地大喊。

白天嘴角微挑:“放心,就算你和軒轅霆都死了我也會活得好好的,我的命大著呢。現在你還是操心操心自己的小命吧。”

玉香讓自己從慌亂中鎮定下來,她色厲內茬地看著白月,怪笑起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在我下天牢之前霆就說過會來救我。隻要有他在,我就什麼都不怕。”

“哦,是嗎?”白月好整以暇挑眉,“你就這麼信任軒轅霆?”

雖然玉香並不能肯定自己在軒轅霆心目中的分量是否重到可以讓他為自己扛下觸犯天條的罪行,但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在白月麵前服輸。

玉香仰著下巴,得意道,“當然,他愛我,為了我可以付出一切。這件事難道你還不知道?”

“失敬失敬,本宮確實不知道。”白月眸色淡淡譏誚,“本宮隻知道,後日你便會被押上神廟天壇處誅魂死刑,而你心心念念會來救你的軒轅霆也即將下凡曆劫重新開始。你和他糾纏了這麼多年,到頭來什麼也沒得到,你甘心麼?”

玉香咬牙切齒,陰狠地盯著白月,“還沒到最後一刻,你以為事情就成定局了麼,告訴你白月,彆得意太早!”

白月輕笑一聲,揚眉,“既然你這麼篤信軒轅霆會救你,那我們打個賭吧。若你賭贏了,等你從神廟天壇上活著下來,本宮可以做主抬你做軒轅霆側妃;若你賭輸了,就乖乖承受誅魂死刑灰飛煙滅永無再生。”

“前提是,你得自己證實你和軒轅霆之間確有其事。”

“咱們就來看看,你所信仰的和軒轅霆的愛情,究竟經不經得起生死的考驗。”

“怎麼樣,敢賭嗎?”

白月斜挑的鳳眸直直射來淩冽的眼神,周身凜然氣勢懾得人呼吸都異常艱難。

玉香眉心狠狠一抽,“我憑什麼要和你賭?”

“就憑你想當這個側妃。”白月語氣閒適,“就憑即便你活下來也需要得到本宮的首肯軒轅霆才能將你納為側妃。”

天君納妃,需得到正宮天後的同意,雖然這隻是不成文的規矩,但若白月真的從中阻攔,玉香很清楚,她即便從這次審判中苟活下來,也是很難得到光明正大名分的。

如若能得到白月的親自同意,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可是,玉香卻道:“可我憑什麼相信你?”

白月勾唇,“你覺得以你現在階下囚的身份,除了選擇相信本宮,還有彆的選擇麼?”

“你沒資格拒絕本宮這個賭注。”她一字一頓道。

“怎麼樣,考慮考慮吧。贏了便可以當上側妃,即便輸了也可以看清軒轅霆的心,怎麼算你也都不虧。這麼好玩兒的遊戲難道你不感興趣?”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玉香懷疑道,“不管我是當上側妃還是判處死刑,你終究都不會得到軒轅霆的心。我死了,他會愧疚懷念我一輩子,我當上側妃,隻要有我在一天,他就不會多看你一眼。不管哪個結果,對你都沒有任何好處。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算你為他做了這麼多,他愛的人還是我。”玉香既是得意,也是不解。

白月實在好笑,搖著頭,“無知的人兒,原來搞了這麼久,在你眼裡,我還維持著那個癡戀軒轅霆的人設?”

玉香問出那個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問題,“若你不是想得到軒轅霆的愛,那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白月悠悠盯著玉香審視了半晌,方才輕描淡寫歎道,“我所有要的,即便告訴你,以你這古早女主的戀愛腦也是理解不了的。”

說著,白月懶懶地伸手去撫玉香的下巴,卻被玉香見鬼一般避開,尖聲道,“你彆碰我的臉!”

白月一笑,雖然她還不知道玉香的臉早已被毀,但她卻早就知道玉香的臉其實就是複製的自己的。

說半天到底誰才是替身,還真是個值得玩味的命題。

玉香用兩隻手臂緊緊護著臉,不讓遮住臉龐的紗帛泄露絲毫,急促倒退幾步回到天牢內壁不讓白月靠近,她眼神幽恨盯著白月,豁出去道,“好,我跟你賭。賭注可是你自己說的,這側妃我當定了!若你不守信諾,就算我下了地獄也要賭咒你不得好死!”

白月輕笑撫掌三下,“很好,那本宮就拭目以待了,……未來的香妃?”

玉香被白月那句‘香妃’擊得心弦一躍,仿佛已經看見尊榮華貴的天妃日子就在眼前向她招手。

她開始憧憬起來,幻象著自己在盛大繁榮的封妃大典上穿著與白月一樣雍容華貴的曳地鳳袍,挽著軒轅霆的手臂與他站在九重階上接受著三界臣民的叩拜……

等玉香再抬頭時,鎖神天牢外白月的黑色鬥篷身影早已消失。

沿著漆黑縱深的通道出了鎖魂天牢,白月拉下鬥篷,站在夜幕月色下回頭一笑。

皎如銀霜的月光照在她的麵龐,如畫絕倫的側臉剪影輕輕勾起一抹懶笑,紅唇明豔。

啊,事情總算在她的出手被扳回了正軌,很是滿意呢。

三日後傍晚。

祭祀天壇。

雲境之外的血色殘陽吞噬了半邊天空,暮色將傾未傾,層層緋色霞雲裹著夕陽。

穹頂之下的最後一抹殘光灑在那塊參天巨大的祭祀石上,天道神光開啟,像一尊上古巨神俯視著腳下眾生,讓整個天壇莊嚴肅穆。

寬闊的神廟廣場前,群臣百君皆手執位牌敬畏而立。

他們都在靜靜地等待著。

而此時的月宮……

“還不夠白,再多抹點!”白月坐在梳妝台前,讓蘭芝給她上妝。

此時她的臉上已經蓋了兩層脂粉,但白月猶自嫌棄她因皮膚底子太好而看起來白裡透紅,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她需要以‘重傷未愈,深受打擊’的虛弱形象出席神廟審判。

最好是那種讓她看起來隻剩最後一口氣吊著命,再多承受一丁點打擊都會厥過去的模樣,才是白月滿意的。

“臉不夠病態蒼白了,嘴唇也太紅了。”白月拖過蘭芝手裡的脂粉膏,親自往臉上抹。

她下手狠重,一手指挖出一大坨脂粉塗在臉上,抹勻後讓整張臉都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她又蓋了些在唇瓣上,一番塗塗抹抹後,唇色也蒼白起來。

弄好後白月抬眸往琉璃鏡看去,鏡中之人看起來顰眉蹙首,神情凝如枯槁,眼神是那種在絕境中搖搖欲墜強撐的堅強,這樣的‘故作堅韌’非但沒有讓人感受到她的平靜,反而讓人讀到在她克製的蒼白神色下內心湧動的傷痛。

白月左右看了看,無比滿意地點頭,“嗯,就是這樣。”

然後再換上一襲白色簡裝常服素衣,將烏發垂垂半挽,一個深受夫君背叛打擊卻又寵辱不驚的賢惠正妻形象就塑造出來了。

從踏出月宮開始,白月就讓左右兩名侍女攙扶著她,身後一群抬著鳳儀牌攆的宮侍浩浩蕩蕩跟隨,向著天宮西麵的神廟天壇出發。

來到神廟祭祀廣場前,百官群臣都已等候在此。

天台四周的神火盆燃起火把,祭祀石下的巨大捆仙柱前,玉香被吊著四肢五花大綁在上麵。

她衣襟頭發皆已散亂,卻不屈地昂著下巴怒視著前方那群神官,一副絕不向惡勢力低頭的傲骨。

謝執身穿法袍佇立在神台中央,神情肅穆,手裡拿著一柄臂長的審判法毫。玉香的生死命運就將決定在他手中那支審判之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