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內傳來倒計時後, 容真知道自己要回去了。
靜止的畫麵開始迅速消散,他聽到了998多了些微人味的機械聲音:“容真先生,恭喜你完成所有任務, 998即將與你解除綁定係統, 希望你可以在現實世界好好地生活,再見, 後會無期!”
容真愣了下,也道:“謝謝你, 再見。”
旋即, 眼前一黑,知覺也徹底消失了。
恢複意識的時候,容真最先聞到的是一股消毒水味,周圍很安靜, 隱隱能聽到女人的抽泣。
右手被一隻大手緊緊地抓著。
眼皮很沉, 他努力動了動, 片刻後,終於睜開了。
入目的是醫院病房的天花板。
他正要轉動一下眼珠,忽地哐當一聲響, 是椅子倒地的聲音。
有人影撲過來, 隨即臉就被捧住了。
“真真……”嗓音沙啞至極,微顫,努力克製著什麼。
容真看到了周廷。
男人穿著病號服,高大的身形躬著伏在他床前, 整個人很狼狽,臉色蒼白,眼裡血絲明顯,不知道多久沒休息, 死盯著他看,目光有些癲狂。
與此同時,右手也變得空蕩了。
之前抓著他手的人就是周廷。
容真訥訥的,僅一秒過後,鼻頭驟然迎來酸意,想要抱他,卻沒有力氣抬手。
他還沒能好好看一看周廷,不遠處的容昭和秦靜姝就衝了過來。
秦靜姝將男人推開,又哭又笑地問他怎麼樣……容昭紅著眼睛叫了幾聲哥哥,著急地喊了醫生過來……
周廷全程都在拚命地靠近他,卻每一次都被秦靜姝和另一個麵容精致的中年女人拉住隔開。
那位應該是周廷的母親喬柔,神情有些憔悴。
被醫生檢查時,他努力扭頭尋找周廷的身影,嗓子很痛,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好話,隻能轉動眸子看他。
昔日靈動的眼瞳因為難受和久睡的原因,顯得有些渾濁黯然,可直直地望著男人時,又會小小地閃動一下,像是期盼著什麼。
可憐巴巴的。
視線撞上,周廷不管不顧地一下衝破兩個長輩的阻攔,上來就抓住他發涼的兩隻手,控製不住地緊攥著,可又怕他疼,抖著手收回一些力道,半跪在他床邊,忍著沒發瘋,沉聲叫他名字。
他一過來,容真的淚腺就開始不受控製,很快,臉上水光一片。
男人慌了,連忙伸手過來給他擦,失控地喊著真真,問他是不是哪裡難受。
兩個女人都覺得不合適,要過去,容昭立馬擋在他們身前。
喬柔麵不改色看向秦靜姝。
秦靜姝正要說他,醫生這時開口在說容真的情況。沒什麼問題,但還要住院觀察幾天,秦靜姝注意力偏過去,緊張地去詢問醫生相關注意事項……
病房裡兵荒馬亂的,周廷全程抓著容真的手不放。喬柔看出不對勁,喊他回去休息,可怎麼都喊不動,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搞這一出,身為前未婚夫,這個線有些過了。
她歎了口氣,正色道:“小真都醒了,大家都沒事,你也該放心了……現在不走是要乾什麼?周廷,這婚可是你自己退的。”
這句話讓周廷反應有些大,那一瞬間,男人周身的氣息都變了,緊緊捏著容真的手僵死,最後唇角一抿,紅著眼道:“我會自己親自求婚的!”
喬柔怔住,片刻後明白他在說什麼,顰起眉:“你胡鬨!”
剛回來的秦靜姝正好聽到了周廷那句話,腳步一頓,表情很不好看,她強扯出笑意:“周廷,阿姨很感謝你救了小真……不過你身體還沒恢複好,先回去好好修養吧。”她以為周廷因為愧疚改變主意了。
周廷在原地一動不動。
秦靜姝沉下臉,要過去趕人,才靠近兩步,床上就傳來兒子沙啞的嗓音:“不要……”
秦靜姝一下呆住。
周廷登時俯身,緊張地問他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一會兒摸臉一會兒摸手,就差將人從床上抱起來了……又慌又瘋。
秦靜姝看得啞然。那種緊張在意完全是裝不出來的。
容真往男人身邊挨了下,一張白淨的臉掛著水痕,最後抬眸看向秦靜姝,一點一點地努力地發出音節:“媽,不要他走……”
“……”看著兒子,女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容真出事後,容昭跟她說的那些話時她還不信,更準確來說,是不願意去相信。
她無法承受兒子的意外和那場婚約有關。
婚約是她和周家定下的,當初是為了借周家來穩固商場上的地位,有周家的資源以及人脈,也方便開拓市場。那的確是一場生意興致的聯姻……她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母親,多年來一直因此對容真心懷愧疚,誰知後來周廷突然主動提出退婚……意外之餘,她也配合同意,她的公司已經一步步做大了,而周家多年前開始敗落,這個婚約解除,不僅對她沒什麼影響,甚至還會讓她因此減低一些對孩子的負罪感。
可從訂婚到退婚,從來都沒問過一句她的孩子。
那晚在急救室外等待時,秦靜姝整個人都是懵的,而容昭那些話,將她所有的理智全部摧毀。
……
病房裡。
秦靜姝看到容真哭,再次一字一頓地說著不要周廷走,根本受不了。
印象裡,小真自懂事後就沒再哭過,此時卻哭得這樣可憐這樣難過,她立馬跟著紅了眼,哽聲道:“好,小真想怎樣都行!媽媽幫你看著,不讓他走!小真彆擔心,好好休息……”
之後,他們就一直待在一起,手更是沒分開過。
直到容真睡著,周廷才被喬柔和護士強行拉了回去。
再醒來,床邊隻剩發呆的容昭。
午後,窗外陽光充足。
見他醒了,容昭連忙湊過來叫哥哥。
容真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場夢,恍惚了會兒,才看向容昭,甕聲問周廷在哪兒。
容昭看他沒事,神情低落地說對方在打吊針。
容真想起周廷跟自己一樣穿著病號服,自然也是在住院。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容昭撇撇嘴,開口把他醒來前發生的一切都說了。
出事當晚,兩個人都進了急救室,當時命懸一線,周廷的母親知道後直接坐最近的航班飛回國內,好在回來時他們兩人都搶救過來了,但是遲遲沒醒。
“不過昨天晚上,周廷突然醒了……他醒後站都站不穩,就杵著東西一路衝到這兒的,守了你一整晚……哥哥,他肯定喜歡你的!”
容真眨了下眼睛,沒出聲。
那時候應該是周廷剛穿回來,而他因為程序bug,還在過去的時間線裡。
看他很久不說話,容昭擔憂地喊了他一聲,容真正要應,外麵忽地傳來腳步聲。
兩人同時抬眼看去。
門被推開,周廷手上還打著吊針,直接拎著支架過來了。
容昭臉色微變,想說什麼,看向病床上的容真又憋住了,突然起身往外走,關門時又回頭對容真說:“哥,我就在外麵,有事喊我。”
容真點頭,重新看向周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