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春山花鳥圖10(2 / 2)

古時候,過早夭折的孩子不僅不會葬入祖墳,有些地方甚至不計入排序,也沒有名字,裹著破布丟進亂葬崗,連個墳頭都未必有。

這是一種民俗,如果有誰敢反抗它,會遭到宗族和周圍人的反對。

“世安。”

尤星越將布頭攤在桌上:“這是他們給你取的名字吧。”

尤星越捧起陶土人,從“世安”兩個字出口的時候,發瘋的陶土人就安靜下來,一動不動地被尤星越放在手心。

尤星越手心聚起一團靈力,一邊催動魂鈴,一邊安撫厲鬼的魂魄。

他道:“世安。如果我有一個剛出世就夭折的孩子,取這個名字,一定會希望你下一世平平安安。”

它竟然……有名字?

厲鬼驚愕地張大眼睛,試圖看清布料上的字。

它當然是不識字的,可是能從布頭上看到兩個字。它小心翼翼地想:原來這是我的名字嗎?

我有名字,我竟然有名字!

從未有過的狂喜讓鬼嬰收起尖利的牙齒,它想起了一點很久遠的記憶。

它剛剛死去,軀體還是溫熱的,魂魄徘徊在軀體周圍,聽到各種聲音——

“不行了,都不喘氣了。丟出去吧!”

有個柔軟的懷抱緊緊抱著它:“爹娘,好歹……好歹給打個小棺材吧!”

“我都讓你們拿著包被丟出去了!你們還想要棺材?不吉利!你是想害家裡其他孩子都早死嗎?”

“沒出去月子就死了,這孩子命不好!沒福氣。彆埋在田頭,丟到亂葬崗裡。”

“娘——”

“唉……彆哭了,你還年輕,以後再要孩子就是了,好好養著身體。記得彆給孩子起名字,裹著扔到亂葬崗上就回來吧。”

有一雙粗糙的大手接過它逐漸冰冷的軀體,有個沉悶的男聲響起:“我知道了。”

它的魂魄被帶著走到了外麵,男人抱著它趁夜上了亂葬崗,男人什麼工具都不敢帶,上了亂葬崗,在一塊乾淨些的地方刨出一個坑,小心將寶貝放進坑裡。

男人絮絮叨叨的:“是爹沒能耐,要是爹能乾更多的活讓你娘吃的好點,你肯定在肚子裡就長得壯壯的。你不要怪你娘,要氣就氣爹不行……爹也想讓你進祖墳,可是早死的孩子不吉利,爹也不能不顧兄弟們的孩子……”

他嘀咕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一個破布頭,塞進包被裡:“這是我和你娘偷偷給你取的名字。”

“爹娘沒念過什麼書,不會起好名字,你將就將就,不要嫌棄爹。希望你下輩子找個好人家,投好胎,平平安安的,讓新爹娘給你取好名。”

男人一邊說一邊蓋上土,他左右看了一圈,悄悄壘起一個墳頭:“以後爹偷偷來給你送點吃的啊。”

男人又在亂葬崗裡呆呆坐了一會兒,慢慢下了亂葬崗。

積累怨氣的亂葬崗引來了一個穿著破爛衣服的術士,術士掐著手指,笑嘻嘻地挖出了嬰兒的屍骨,喜悅道:“好東西!好東西,如此陰的八字,可惜是個男孩,如果是女孩,借助這亂葬崗的陰氣和死氣,必然能煉成絕世厲鬼!”

術士挖走了屍骨的一部分,拘走了厲鬼的魂魄,又將墳包堆回去。

屍骨還需要埋在亂葬崗裡,不能被其他東西吃了,否則沒辦法抽取亂葬崗的陰氣,術士還在墳包旁栽了槐樹養陰氣。

亂葬崗上唯一的小墳頭逢年過節都有一點祭祀,男人深更半夜不顧亂葬崗的鬼怪爬上來,偷偷給夭折的兒子放一兩個饅頭,有錢的時候會放一包點心。

可惜鬼嬰已經化作厲鬼,被亂葬崗的陰氣滋養成沒有理智的怪物。

它從死到發狂,不曾嘗過甜蜜的味道,可它本來有。

厲鬼試圖伸出手抓住那塊布頭,它被封印著,伸出手的時候被線狠狠壓了回去。

尤星越將布頭裹在陶土人上:“是白天,不要出來。”

厲鬼蜷縮在陶土人內,仰頭欣喜地看著布料的花紋,伸出手隔空撫摸布頭,它完全變回了生前的模樣,是個細瘦的嬰兒。

胡藝已經哭成了淚人,被丈夫抱在懷裡,雖然不知道鬼嬰到底又怎麼樣的記憶,可是光憑腦補,胡藝就哭得不行道:“太可憐了!封建迷信害死人。”

薑嘉宜道:“它……它沒害死我,能讓它好好投胎嗎?”

尤星越將陶土人和包被分彆放進包裡:“這就不是我們能說的算的了。它死後做了什麼,會有陰司審判,有罪受罰有善受賞,然後才會乾淨地有下一世。”

“孩子的屍骨我會帶去安葬,超度的法事就交給博雲觀的道長們。”

尤星越說著站起身:“時間不早了,厲鬼的問題查得清除了,嘉宜沒什麼問題。那接下來的事……就不需要我們了。”

接下來,薑家會和送陶土人的親戚算賬。

薑家人果然沒有強留,紛紛起身送尤星越和蘭茵出門,臨到門口,薑培和薑衡分彆掏出紅封。

薑衡手裡拿著兩張紅封,遞到尤星越麵前:“這是我和弟弟的一點心意,您太辛苦了,昨天要不是您和蘭茵小姐,我們……家裡就兩個孩子,萬一有一個出點問題,我們都過不下去!”

薑培白胖的臉漲得通紅,他捏著紅包遞給蘭茵:“我、我都聽嘉宜說了。我這個人嘴笨腦子也不好,您千萬彆嫌棄,收下這個吧。我和老婆以後會好好反省,不會再乾擾嘉宜了。”

在尤星越的示意下,蘭茵接過了紅封,兩人坐上車,和薑家人告彆。

薑家人出手闊綽,紅包裡放著支票。

蘭茵捏著紅包,一路上若有所思,她和尤星越走在回古玩店的街上,一直盯著前方。

“在想薑嘉宜?”

尤星越歪頭問道:“你很喜歡她,要不要和她結緣?我去說說看。”

其實薑嘉宜很合適,既知道蘭茵的身份,也和蘭茵有共同語言。

蘭茵沉默片刻,停下來望著尤星越一笑:“不了。”

“我想問問您,咱們店裡,可以自己買自己嗎?”

蘭茵將紅包遞給尤星越,眉眼帶笑:“我想結緣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