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 / 2)

第四十二章

程彥在心裡把自己罵了個千百遍。

這般仙姿卓絕的一個人, 她怎就忍心下的手?

可轉念一想, 琉璃雖美,可故意打壞的人並不少,破壞似乎是人藏在心底的劣根, 一朝失去理智的壓製, 那潛藏在心底深處的毀滅一切的快/感,便會瞬間迸發出來, 一發不可收拾。

很顯然, 酒, 是打開她萬惡之源的鑰匙。

看著麵前少年帶著三分寒霜的臉, 程彥歎了口氣。

事情已經做下了, 逃避是不可能的,為今之計, 是好好向李斯年賠不是。

大夏的私生子滿街跑,麵首與孌童更是多不可數,民風這般開放的朝代, 李斯年縱然困在三清殿甚少與外界接觸, 也略知一二, 李斯年作為一個大男人, 不至於跟她一個喝醉酒的人一般見識,讓她負責任什麼的。

程彥這般想著,斟酌許久,向李斯年道:“那夜是我吃醉了酒,說出來的話, 全是沒有經過考慮的,若說了讓你為難的話,你切莫放在心上。”

李斯年抬眉,神色漠然,道:“小翁主方才還道,說自己最是講信譽,言出必行,如今反倒自毀諾言了?”

程彥麵色微尬,小聲道:“喝醉酒說的話,能與平時說的話一樣嗎?”

李斯年的目光斜斜看過來,兩人視線相交,程彥越發心虛,想彆開目光,又覺得此舉甚為不妥——連看他都不敢看,那就真的是做賊心虛了。

可這般看著他,更是叫人心神不定。

程彥猶豫一番,低頭喝茶。

耳畔響起李斯年涼涼的聲音:“既是如此,翁主請便。”

這便是心中極度不悅,要送客的意思了。

程彥連忙放下茶杯,不敢再逃避,道:“彆啊。”

聽到程彥這般說,李斯年心裡方覺得好受一點。

眼前這位小翁主,雖說在某些事情上不開竅,可也並非不可雕的朽木,他稍微點播一二,她還是能想到那方麵去的。

李斯年稍稍放心,飲了一口茶。

區區李夜城,他委實不應該放在心裡。

然而遇到程彥,自詡聰明無雙的李斯年,注定要又一次失望。

程彥不知李斯年心中所想,仍以為他是在為醉後的事情生氣,抓耳撓腮解釋道:“你聽我解釋。”

雖說這件事不好解釋,可一味逃避更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畢竟是她醉後輕薄了李斯年,李斯年生平最厭惡的,便是旁人把他當麵首孌童,她不止一次驚豔於他的美貌,此次醉後輕薄他,更是在他雷區裡跳舞,她若草草將這件事揭過了,以後莫說李斯年幫她做事了,不讓她死於無形之中,便是念著往日與她為數不多的情分了。

程彥擦了一把汗,試探著說道:“斯年,大夏民風開放,你又身為男子,縱然我酒後失言,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你也.......不吃虧的吧?”

說來奇怪,李斯年明明最討厭旁人輕薄他,她在梁王宮如此行事,他為何當時沒有發作,反而等到他們回到了華京,他才追究起來?

他在三清殿,可沒有他在梁州自由。

程彥心中疑惑,口中的話卻不曾斷,繼續說道:“你看,拋去我翁主身份,我也算花容月貌吧?雖不能與你的翩然出塵相較,可滿華京城裡的女子,我的容貌也是獨一份,縱然你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我二人都算不得吃虧。”

大夏不是華夏史上的明清,女人被男人摸了一下手,便要非那人不嫁。

這個時代的民風更像漢唐,少男少女們在婚前偷吃禁果委實不是甚麼稀奇事,至於女子/貞/操一說,更是無稽之談——私生子滿街跑的時代,三嫁四五嫁都是常有的事,誰會在意女人在結婚前是不是處/女?

就連天家皇室裡,生過孩子的女人做宮妃的例子也常見。

這個時代的女人尚且無約束,更彆提男人了。

李斯年為這事生氣,委實犯不著。

更何況,她隻是輕薄了他,並未真的做出了什麼事——身體是騙不了人的,如果她真的和李斯年春風一度了,她自己早就該發現了,而不是像現在這般,一點感覺也沒有。

程彥循循善誘,可李斯年的麵色卻不見好轉,薄唇微抿,長長的睫毛斂著眼瞼,讓人瞧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程彥心中不解,便尋思著換一個思路去解釋。

與程彥大惑不解相比,李斯年也好不到哪去,程彥說的口乾舌燥,卻沒有一句話說到他心上。

他明明已經暗示的這般明顯了,偏她還驢唇不對馬嘴說甚麼民風開放。

李斯年簡直懷疑程彥是不是在故意裝傻,可餘光瞥了一眼程彥麵容,她一臉真摯,實心得不能再實心地覺得,她的酒後之言算不得數,她與他之間,當是光明磊落,清清白白,她對他,一丁點的旖旎心思都不曾起。

李斯年:“.......”

他養的那群傻鳥,都知道春天到了的時候,要記得做些該做的事情。

程彥不知道李斯年氣悶的原因,仍在挖空心思勸說:“你是淩虛子仙長的高徒,自幼養在三清殿,紅塵俗世於你來講,不過是鏡花水月,無謂至極。”

“道家清靜無為,道家上善若水,你謫仙一般的人物,怎能與我這個頂俗氣的人一般見識呢?那些酒醉後發生的事情,你隻當做了一場夢也就是了。當然,你若是實在氣不過,打我兩下也使得,你隻管動手,我絕對不跑。”

程彥的話情真意切,發自肺腑。

說完這些話,她認真地覺得,莫說是李斯年了,縱然麵前坐著的是個石人,也會被她的話所打動,不再追究那些事。

偏李斯年並非石人,更非紅塵之人。

他聽完程彥的話,在程彥的萬分期待下慢慢抬起眉,瀲灩的眸光一片冷色,說出來的話,更是比隆冬臘月的寒風還要冷三分,讓程彥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李斯年道:“原來翁主是這般想我的。”

聽程彥說到這,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氣多一點,還是自取其辱多一點。

他的小翁主,當真是一心隻想搞事業,半點心思不曾放在其他處。

他本以為,此次他助夏軍大勝,又帶她回梁州,去梁王府拿到她一直在找的東西,他為她如此,那麼在她心裡的位置,當是更進一步的。

縱然比不了自幼與她一同長大的李夜城,也不會比李夜城差到哪去。

畢竟李夜城依賴她更多一點,除卻一身的悍勇之氣外,實在尋不到旁的優點,而他,是可以讓她依賴,給她出謀劃策,為她解決一切難題的人,兩者相較,當是他的位置更重些。

她醉酒在梁王宮的那一夜,他其實是有意問她話的。

她為他哭,怕他恨她,他便以為,她待他,終歸與旁人不同。

哪曾想,在她心裡,他仍是盟友之類的朋友,與三公九卿沒甚區彆。

當然,其實也是有區彆的——他到底年輕些,好看些,是她心中永遠該高高端著的,不能有愛憎喜怒的仙人。

李斯年隻覺得一番心思儘數東流,閉上眼,不想再與程彥有任何交流。

他怕若是再聽程彥說下去,他會成為清靜無為道家之中唯一一個氣死的人。

李斯年的話說得很慢,程彥聽得隻覺得手裡茶杯裡的茶水都要結了冰。

她一直覺得李斯年是九天之上的仙人,不悲不喜不愛不憎,卻不曾想,仙人也是有脾氣的,脾氣上來的時候,比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都嚇人。

竹林一直蕭蕭著的風聲似乎都停止了,周圍靜得可怕。

程彥活了兩輩子,覺得自己很懂察言觀色,可眼下這種情況,委實讓她有些想不明白。

她誇李斯年難道還誇錯了?

想了又想,程彥也不覺得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可轉念一想,她認識李斯年近兩年了,李斯年雖說心狠手辣,做事狠絕,可也不是一個無法生氣的人,必是她哪句話說的不對,他才會這般。

程彥隻得將自己剛才說的話又在心裡過了一遍,過完之後,仍覺得自己的話沒毛病。

尋不到原因,程彥隻得硬著頭皮開口,打破了難熬的寂靜:“你在我心裡,一直是謫仙來著。”

程彥迎著李斯年清冷的目光,越說越沒有底氣,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說出來的聲音隻有她自己能聽到:“既然是謫仙,自然是不會與我這個再俗氣不過的人一般見識.......”

“嗬。”李斯年輕笑。

他明明在笑,卻叫人更加害怕。

有那麼一瞬間,程彥覺得他下一刻就會讓自己死因不明,死狀可怖。

李斯年懶抬眉,眸底的水光像是冬天的冰淩子,紮人得很:“我知翁主有個好兄長,奇襲天山,勇奪牧場,又連戰北狄,立下奇功,翁主心中歡喜,自然逢人便說他的好,此事我能理解。”

“呃.......”程彥有些疑惑:“這事與咱倆有甚關係麼?”

李斯年被她氣笑了:“沒關係。”

“隻是我不喜他,勞煩小翁主以後在我麵前少提他。”

程彥更疑惑了。

不喜歡李夜城還指引李夜城如何奪取天山牧場,李斯年這不是有病麼?

不過李斯年眼下正在氣頭上,程彥沒敢問,便道:“好了,以後不在你麵前提他就是了。”

世人常說,女人心,海底針,這李斯年的心,比海底針還要海底針。

虧她還覺得自己甚是了解他,覺得自己與他能合作愉快,看來是她多心了,李斯年這人的心情,比六月的天氣還要善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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