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1 / 2)

第五十章

“他能出什麼事?”

李泓渾不在意道:“莫不是又扣宮人內侍的月錢了?被人告到母後那去了?”

現在的這個大長秋是丞相楊奇文舉薦的, 嘴甜會來事, 行事也勤勉, 隻是有一點不好, 有著與楊奇文一樣的缺點——貪財。

也不知道是不是楊家祖傳的毛病。

貪財算不上什麼大缺點, 況大長秋又是楊家的人, 為了丞相楊奇文的麵子, 李泓平日裡對大長秋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實在看不上去了, 便會說他幾句。

大長秋是個人精,見李泓動怒, 便會收斂許多。

今日又鬨出這種事, 李泓覺得,多半是他許久未提醒大長秋的緣故。

李泓的話剛說完,跪在他麵前的老黃門顫了顫。

若大長秋隻是貪財也就罷了, 眼下出來的這宗事, 可不是一個貪財能說得完的。

要不然,丁太後也不會發這麼大的火——克扣六皇子的吃穿用度也就罷了,還把給六皇子熬製參湯的人身給換成了人身須末,六皇子本就體弱, 幾劑人身須末熬成的參湯喝下去,連床都起不來了。

六皇子身邊的貼身宮女小巧是個忠心的,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去找大長秋說理。

大長秋這人不止貪財,還好色, 那日又吃多了酒,見小巧生得有幾分姿色,便動了邪心。

小巧是服侍六皇子的,雖說六皇子不受寵,可到底是天潢貴胄,哪裡瞧得上一把年齡還是個閹人的大長秋?

小巧死命掙紮才逃脫大長秋的魔掌,抹著眼淚往回走,想想六皇子纏綿病床,再想想自己今日的遭遇,心一橫,便去丁太後的長信宮告狀了。

丁太後平日裡不大喜歡皇城,隻住在鈞山的離宮裡養身體,這日剛從鈞山離宮回皇城,便撞見跪在殿門口的小巧。

丁太後雖不問前朝後宮的事情,但幾個孫子身邊的貼身宮女還是認識的,見小巧鬢發散亂哭紅了眼,還以為六皇子的身子又不好了,當下便慌了神,連忙問小巧六皇子到底怎麼了。

小巧一把鼻涕一把淚將事情原由娓娓道來,丁太後氣得仰倒,直讓身邊的人去拿大長秋。

大長秋的酒還沒醒,聽見砰砰砰的敲門聲,還以為小巧心裡想明白了,向他投懷送抱,連忙鏘鏘啷啷去開門,口中直喚美人兒。

跟隨衛士們來抓人的還有在丁太後身邊伺候多年的老黃門。

大長秋的位置是個肥差,六皇子雖不受寵,可到底是天家皇子,尋常人哪敢去克扣皇子的吃穿用度?

多是有人看肥差眼紅,才設了這個局,自己想要取而代之。

然鵝一看大長秋這個模樣,老黃門還有什麼不明白?心中暗罵自己瞎了狗眼,冷哼一聲讓衛士拿下大長秋,帶去長信宮,交給丁太後發落。

大長秋到底在深宮經營多年,又是楊丞相的族人,素日裡巴結他的人見到這個場景,忙不迭讓人給李泓送信。

消息傳到伺候李泓的老黃門這,老黃門隻覺得棘手——丁太後雖然不大管事,可脾氣一上來,莫說楊丞相的麵子了,她連天子都敢罵,如今大長秋做的事,又委實不爭氣,丁太後氣急了,怕是要大長秋的命。

可他若是不傳話,日後楊丞相問起來了,他也不好答話。

思來想去,老黃門硬著頭皮道:“陛下,您還是去看看吧。”

事關陰私之事,薛妃在旁邊,他也不好多說。

李泓見老黃門支支吾吾,便道:“罷了,朕去瞧瞧。”

薛妃也跟著起身,道:“母後多日未回宮,今日既然回來了,妾也去向母後問個好。”

——大長秋是給她穿針引線的人,若大長秋有個意外,她與楊奇文便失了聯絡。

當然,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更壞的結果是,丁太後順藤摸瓜,知道了她與楊奇文之間的謀算,到那時,李泓再怎麼寵信她,隻怕也會將她打入冷宮。

天子的寵愛,本就是鏡花水月,根本不長久的東西。

她賭不起。

李泓頷首,帶著薛妃往長信宮而行。

剛走到長信宮外殿,裡麵便傳來丁太後破口大罵的聲音。

丁太後出身不高,幼年長於市井之中,如今雖做了多年養尊處優的太後,以往的性子收斂了許多,但當脾氣上來的時候,市井之中的罵街之詞她依然精通。

她罵完了大長秋,又去罵如今掌管後宮的人。

丁太後是先帝侍妾,出身低,又不大會鑽營,年輕時沒少吃皇後與其他嬪妃的苦,在她看來,掌管後宮多是包藏禍心的,逮著了機會,便戕害位分低的宮妃與皇子公主。

就像年輕時候的她,就像現在的六皇子。

李泓聽了麵色微尬,看了一眼身後的薛妃。

薛妃出身世家,雖說是個庶女,但薛家家風清正,教出來的薛妃也是端莊靈秀的,丁太後說的這些話,她莫說不知道怎麼接了,隻怕聽都沒有聽過的。

李泓怕薛妃聽了這些臟話麵上不自在,便握了握她的手,溫聲道:“母後年齡大了,氣急了便會如此,你莫放在心上。”

薛妃溫柔淺笑,道:“六皇子受了委屈,母後著急上火也是應當的。”

李泓越發覺得薛妃懂事知禮。

大長秋雖說是皇後的官署,如今吳皇後被廢,歸於薛妃統轄,可說到底大長秋是楊丞相的人,莫說是薛妃了,哪怕是他,也不好輕易處置大長秋。

母親責罵薛妃,委實是委屈了薛妃。

李泓拍了拍薛妃的手背,道:“彆怕,此事跟你沒甚麼關係,你的難處朕都明白。”

薛妃笑了笑,道:“多謝陛下。”

李泓雖不是聖明天子,可勝在心腸軟,對她又頗為寵愛,她入宮的這些年,在李泓的庇佑下過得風生水起,從未吃過甚麼苦。

她初入宮時的不甘心,也隨著李泓的體貼慢慢消散了。

如今她又有兒女傍身,隻待她的兒子做了儲君,她此生便沒有遺憾了。

薛妃跟著李泓進殿。

剛走入大殿,薛妃便忙向丁太後請罪。

丁太後見她這個模樣,倒也不好再責罵薛妃了——她雖不問事,可大長秋是楊丞相的人這件事情,她還是知道的,剛才說薛妃的不是,不過是話趕話罷了。

薛妃做事讓人挑不出一絲錯,又頗得李泓的寵愛,旁人的麵子她不給,自己兒子的麵子她還是要顧忌一番的。

丁太後道:對李泓道:“那個大長秋,碎屍萬段也不為過。”

李泓猶豫道:“他終歸是楊家的人,若無大錯,咱們打罵一番也就是了。”

丁太後被薛妃哄下去的火被李泓的一句話又激了起來:“什麼無大錯?”

“他克扣小六的吃穿用度,還將小劉喝的參湯中的人參換成了人參須末,小巧找他說理,他個不知羞的老東西起了色心,對小巧動手動腳,若不是我今日回宮,小巧的一番委屈都找不到人訴說。”

李泓微微一怔。

老黃門的話說的模糊,根本沒提小巧被非/禮的事情,他本以為大長秋隻是克扣了宮人的東西,哪曾想牽扯了六皇子,和六皇子身邊的人。

天家的規矩,在皇子沒有成婚之前,總有放一兩個人在皇子房裡使喚,免得成婚之後不通人事。

小巧就是給六皇子預備的。

六皇子此時年齡小,還做不了那事,小巧便做了他宮裡的大宮女,照顧六皇子的飲食起居。

因為知曉自己的生死榮辱都係於六皇子身上,小巧待六皇子極為用心,前一段時間重陽登高,六皇子還在他麵前誇小巧貼心勤快。

李泓看了一眼小巧。

她的模樣雖不及國色天香的薛妃,可也是頗為清秀的,一雙水汪汪的眼因剛剛哭過的原因,微微泛著紅,他瞧著都心軟三分。

也難怪大長秋對小巧起了心思。

隻是這大長秋終歸是楊丞相的人,他有心培養李承璋的勢力,剛給李承璋定下楊丞相的孫女,此時哪好對楊家人喊打喊殺?

李泓捋著胡須,溫聲道:“這丫頭一片忠心,難得可貴。來人,賞。”

老黃門揮手,殿外早就準備好的小內侍們垂首排隊進來,托著靜美布匹與首飾,來到小巧身邊。

六皇子一把把為首的那個小內侍推在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道:“我不要父皇賞賜小巧,我要父皇殺了大長秋。”

六皇子的身體本就不好,哭起來麵色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