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 / 2)

第六十七章

“哥, 你先彆著急。”

程彥連忙拉住李夜城的胳膊,道:“裳姐姐運送軍糧走的是小道,彆說胡人了, 咱們的許多人都不知道她是運送軍糧了,隻以為她與往常以往在外麵巡查。”

她比李夜城更擔心許裳的安危。

但越是在這種情況, 便越要保持冷靜。

“胡人沒道理會知道她運送軍糧的時候, 或許是她在山間小道上迷了路——”

然而她的話尚未說完, 便被李夜城打斷了:“她不可能迷路的。”

“雍州到方城的這段路, 在座眾人沒有人比她更熟悉,必然是胡人發現了她。”

李夜城眸光驟冷, 沒再繼續說下去, 他怕許裳與他的親人一樣,遭了胡人的屠殺。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胡人的殘忍,他名字的由來, 源自於他與母親居住的邊陲小城一夜被胡人屠城, 母親為了讓他記住這個事情, 為親人報仇, 所以給他取名夜城。

夜城, 是一夜被屠城。

李夜城掙開程彥的手,無人為他取甲衣,他便準備自己回院子穿甲。

他剛轉過身,便被李淑叫住了:“站住。”

李夜城麵沉如水,停下了腳步。

“裳兒運送糧草是機密之事,這種事情北狄都知道了, 那麼他們肯定知道裳兒的身份,必然舍不得傷害裳兒,必會想辦法活捉裳兒,趁此要挾我們。”

李淑聲音冰冷:“此時的裳兒,是安全的。”

李夜城手握成拳,劍眉緊蹙,薄唇微動,道:“殿下,那是清河公主的獨女。”

李淑斜睥著他,冷聲道:“此時縱然是阿彥被俘,我也不會派人出城營救。”

聽到這,程彥臉色變了變。

她原本以為許裳沒有將糧草送到是道路不熟的原因,北狄也不可能知道這般隱秘的事情,可聽李夜城與李淑的話推翻了她之前所有的定論。

若許裳運送軍糧的事情被北狄得知,若北狄知道許裳的身份想活捉許裳,那麼許裳,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她太了解許裳了,潁水許家,水木清華,寧折不彎,許裳根本做不出忍辱偷生的事情,更何況,一旦被俘虜,她還會成為北狄威脅李淑的把柄。

程彥不敢再往下想,當下便對李夜城道:“我陪你一起去。”

“胡鬨!”

見素日裡穩重的程彥此時與李夜城一般衝動,李淑動了怒:“軍機大事,豈能由你們任性胡來?”

“胡人連裳兒運送軍糧的事情都知曉,必然在軍隊之中安插了細作,我們此時的一舉一動,皆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你們現在出去,是無謂送死。”

她是三軍統帥,無數人的身家性命係在她身上,程彥與李夜城能衝動,能亂了方寸,她不能。

李淑道:“我們現在應先查細作,再想辦法救裳兒。”

她不是不擔心許裳,而是眼下的情況容不得她去擔心。

——胡人連這麼緊要的事情都知道了,必然也會知道李夜城出城救許裳的事情,若在半路上設下埋伏,那她折進去的可不是一個許裳,而是如鎮遠侯一般赫赫威威的不世將星。

程彥卻不願聽她多講,而是道:“哥哥盔甲的事情,我查了將近十日才查出來,可饒是如此,背後之人我仍未查出。胡人安插的細作,必然比此人隱藏得更深,等我們把他揪出來的時候,隻怕裳姐姐的屍體都涼了。”

“再者,胡人哪怕安插了細作在母親身邊,知曉母親的調兵遣將,那麼母親看好身邊之人,任何人不得出這間屋子,他便無法與胡人傳信。”

她懂母親要顧全大局的心思,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許裳去死。

程彥道:“去方城不止一條路,短短五日的時間,胡人不可能在每一條路上都布下陷阱。更何況,裳姐姐不是苟且偷生之人,斷然不會讓自己成為夏軍的拖累。”

李淑蹙眉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生不會戰敗被俘。”

“若裳姐姐被俘,母親會以城池相送胡人,來換取裳姐姐的安全嗎?”

程彥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李淑一時啞然——彆說許裳了,哪怕天子被俘,以她的性子,也隻會再扶持一個皇帝,而不是將大夏疆土拱手相送。

她的血液裡,流淌的沒有妥協這個詞。

程彥道:“孫威出列!”

孫家人將李夜城的院子控製起來之後,便跟著程彥來了李淑的院子,聽程彥與李淑各執一詞,隻覺得頭大如鬥。

兩人說的都有道理,不救是顧全大局,救是為了情義,兩人都沒錯,不過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罷了。

孫威聽程彥喚他,連忙從沉思中回神,說在。

程彥吩咐道:“將郡守府全部圍起來,除了跟隨我和兄長出城的人外,任何人不得出入。府上采買之事,也全部由你的人來負責!”

孫威看了看一旁按劍而立的李淑,沒敢說話。

帶兵圍郡守府?這位小翁主是真敢給他派差事。

李淑軍法嚴明,他若敢如此行事,彆說他是程彥介紹過過來的,哪怕是李夜城這般做,也會被李淑讓人拉下去處死。

雍州城內,李淑的話才是唯一的聖旨。

孫威不動,院子裡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跪在地上的斥候與方城來的使者努力減弱著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程彥母女的怒火波及。

李淑鳳目微眯,聲音微涼,道:“你這是違抗軍令,按律當斬。”

程彥看了一眼麵色微尬的孫威,沒有好氣道:“娘,我這是沒有辦法。”

她還是低估了母親在軍中的威望,在這裡,沒有母親的命令,她調動不了任何人。

她是這般,那麼李夜城呢?

這般想著,程彥看了一眼李夜城,李夜城微微搖頭又點了頭。

她便明白了,李夜城比她稍微好一點,但也好不了多少,母親不讓出兵的情況下,他能調動的,大抵也就先鋒營裡跟隨他的那些胡人。

母親若執意堅持己見,那她隻能等著胡人送來許裳的屍體。

想起那個溫柔清雅的少女身體變得冰涼,程彥聲音啞了啞,道:“娘,那可是裳姐姐。”

或許是她真的沒有在戰場上曆練過,不懂戰事的殘酷,所以她才做不到像母親那般鎮定自若,她隻知道,如果她與李夜城出城相救,那許裳還有一分生的希望,如果她不出城,那隻能等著給許裳收屍。

當然,也有可能根本連屍體都收不到。

許裳那般決絕的一個人,斷然不會讓自己的屍體成為北狄羞辱夏軍的把柄,她若走投無路隻能尋死,必然會死得乾乾淨淨,不留任何痕跡。

程彥垂眸道:“若裳姐姐死在關外的事情被姨丈得知了,姨丈會如何想母親?”

“縱然姨丈一心報國,將兒女情長之事置於一邊,可裳姐姐畢竟是他的獨女,他嘴上不說,心裡也會埋怨母親。”

李淑按著劍的手指微緊。

程彥繼續道:“母親排兵布陣的本事,全是鎮遠侯教授的,若鎮遠侯還在,母親送糧被俘,鎮遠侯會如何做?”

李夜城眸色微變,李淑瞳孔驟然收縮。

鎮遠侯會如何做?

自然會出城相救,哪怕前方是天羅地網,他也不會放棄自己的部下。

李淑抬眉,靜靜看著程彥,慢慢道:“若是鎮遠侯,他必會親率大軍營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