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1 / 2)

第七十二章

程彥好像從來沒有說過喜歡還是不喜歡。

她在其他事情上極其聰明, 可在感情上, 卻總是不開竅,他有心想引她開竅, 可又覺得她年齡小,再過個三五月, 等她滿了十五歲, 再與她細論感情, 仍是不遲。

但現在看來,似乎遲了些。

她不是不開竅,而是對他不開竅,她的一番心思,全在李夜城身上。

那個擁有著胡人血液, 以前不被夏人所容的存在。

想起那張異於夏人的臉,李斯年眸光微閃。

她與李夜城一同長大,情分自然不同, 說是兄長,似乎又比兄長多了些什麼。

比如說,她待三皇子五皇子, 便是嬉笑怒罵肆無忌憚,但在李夜城那裡, 她會稍稍注意一些分寸。

怕引起李夜城的傷心,她極少在李夜城麵前提起鎮遠侯的事情,也不在李夜城麵前提起胡人,就連推薦李夜城去邊關從軍, 也是頗為照顧李夜城的自尊心,讓他參加都試之後,在都試裡拔得頭籌之後入的軍營。

這樣一來,將士們會因為他一半胡人的血液而疏遠他,但不會覺得他是走後門進的軍營而瞧不起他,一旦他立下戰功,便很容易取得將士的推崇。

畢竟他的父親,是殺得北狄望風而逃的鎮遠侯。

他身上哪怕流著胡人的血,可他的心是大夏的,為大夏出生入死,在邊關九死一生,而今班師回朝,被天子讚賞有加,甚至在眾人麵前承認了他的身份——鎮遠侯的獨子。

天子金口玉言一開,世人誰還會再提他的胡人身份?

封候拜將,跨馬遊街,一日看儘華京繁華。

如今的李夜城,再不是當初那個需要程彥庇護著,備受世人欺淩冷眼的半胡半夏的雜/種了,他現在靖遠侯,有資格尚天家公主翁主的人。

李斯年看了看程彥的滿頭珠翠,眉頭微動,道:“小翁主不止是賀喜吧?”

李夜城剛回來,她便迫不及待去找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分彆了多長時間呢,實際呢,還不足一個月。

他與她一月未見時,可不見她這般想念他。

她從雍州城回來便來找他,是為了華京城的事情,而不是為了見他。

李斯年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語氣不明道:“當還有其他事情找靖遠侯罷?”

他對李夜城的一番指點,竟變成了給旁人做嫁衣。

“你呀,太聰明可不是好事。”

程彥並未察覺李斯年的異樣,走到李斯年身邊,順手推了一下他的輪椅,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做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

李斯年抬眉,淡淡看著程彥。

他有些想不明白,李夜城那人有甚好的,竟讓程彥的一番心思全部放在他身上。

論容貌,論才情,他樣樣不輸李夜城。

可轉念一想這幾日侍女侍從們私下裡說的話,他又有些不確定了。

李夜城英氣逼人,悍勇無比,衝鋒陷陣,無人可擋,大夏民風彪悍,女子們更為欣賞能征善戰的武人,而並非文弱的書生。

很不巧,他是手無縛雞之力,整日裡坐在輪椅上裝瘸子的書生。

李斯年收回看著程彥的目光,心裡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早知如此,他就該一早便與程彥說清楚,而不是等到程彥這般興高采烈去找李夜城的時候,才與程彥說他的喜歡。

許是李斯年麵上的落寞之色太過明顯,程彥終於發覺了他的情緒低落,便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天氣轉涼,李斯年的身體又不算強壯,彆是受了涼感冒了吧?

這般想著,程彥探出手,放在李斯年的額頭上,去量李斯年的體溫。

李斯年被她突然間的動作弄得微微一怔,她精致的小臉近在咫尺間,秋水似的眸子裡含著關切,清楚地映著他的臉。

寒風卷著梅枝上的雪花與梅花,拂麵而過,桃花的清幽沁人心脾,和著程彥身上特有的甜膩花香,闖入李斯年的五臟六腑。

李斯年眸光閃了一下,心思轉了又轉。

——若程彥心有李夜城,當會在與他相處之時注意分寸才是,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毫不顧忌地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

大夏雖然民風開放,可男子與女子之間一旦定了情,便會恪守本分,不會再招惹其他人。

程彥現在的行為,可與恪守本分沒甚關係。

李斯年笑了起來。

笑自己的多心,也笑自己的患得患失。

他的小翁主,在他百般逗弄下尚且不開竅,怎麼會在木頭一般的李夜城麵前突然間便明白了情為何物?

更何況,他的小翁主在去雍州城之前,是一直將李夜城當做兄長看待的,與李夜城相處之時注意分寸,是因為李夜城身份尷尬,年幼之時備受磨難,她的小翁主心善,怕勾起李夜城的傷心事,才會處處留心,時時留意。

她今日去找李夜城,才不是為了甚麼兒女之情,而是單純的慶祝一下。

慶祝李夜城苦儘甘來,認祖歸宗,繼承父親鎮遠侯的遺誌與威望。

“你笑什麼?”

程彥有些意外。

如果不是因為男人不會來大姨媽,她幾乎都懷疑李斯年是不是月事時間到了,心情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比六月的天氣還要善變,讓人摸不清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李斯年抬起手,覆在程彥的手背上,輕笑道:“我無事。”

不過是剛才鑽了牛角尖。

李斯年額頭並不燙,又這般說話,程彥便不再擔心,道:“無事便好,我去找兄長了。”

她與李夜城的事情,還是儘早說明白的好。

之前沒有說開,一是因為李夜城從不曾說過喜歡她,二麼,也擔心讓戰場上李夜城分心,從而無心戰事,導致在衝陣之時有生命危險。

如今李夜城封侯,她也該跟李夜城說清楚了。

她對他,從來隻是兄長之情。

程彥說完話,便準備繞過李斯年往外走。

哪曾想,還未轉過身,便被李斯年拉住了衣袖。

李斯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帶著些淺淺笑意,問道:“小翁主找靖遠侯何事?方便講否?”

“我近日夜觀天象,發覺小翁主紅鸞星動——”

程彥回身,李斯年坐在輪椅上,清俊無儔的臉上滿是真誠,道:“李夜城斬首過萬,如今被封靖遠侯。”

“天家的公主翁主,非侯不尚,小翁主與靖遠侯有青梅竹馬之誼,想來靖遠侯不日便會在天子麵前求娶翁主。靖遠侯年少封侯,前途不可限量,小翁主是天潢貴胄,貴不可言,如此來看,小翁主怎就不是紅鸞星動了?”

程彥看著麵前的李斯年,聽著他說李夜城與自己的話,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隻覺得心頭悶悶的,不想與李斯年說話,便甩開李斯年拽著自己袖子的手,敷衍道:“我倒不知道你與兄長的關係何時這般好了,今日見了我,開口閉口問的全是關於他的事。”

程彥的不開心寫在臉上,李斯年笑了笑,正欲開口說話,忽而瞥見長廊處一閃而過的雲錦衣料。

那料子是湛藍色,他曾焚香沐/浴後,虔誠在三清麵前祈過福的,程彥送給李夜城的衣服。

李斯年心頭一動,忽而改了話語:“我與他能有甚麼交情?”

既是如此,他何不現在便挑明他與她之間的事情?

他甚至有些等不及,他想現在便告訴她,一輩子很長,可錯過了一刻,便少了一刻。

他想她現在便知道,他壓抑在心底的歡喜。

李斯年道:“我關注的不是他,是小翁主你。”

程彥微微一怔,再去瞧李斯年。

李斯年目光悠悠,眼底映著的滿滿都是她。

程彥心跳漏了一拍,而後劇烈橫衝直撞起來,仿佛隨時都會衝出胸腔。

李斯年慢悠悠的聲音仍在繼續,一下一下叩著她的心扉:“若不是小翁主,李夜城是死是活,與我有甚乾係?”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