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 79 章(1 / 2)

第七十九章

程彥離開牢獄, 回到公主府時,已是月掛中天。

程彥將牢裡發生的事情說給李斯年聽。

李斯年聽完之後,笑道:“她有甚資格埋怨翁主心狠的?”

“她對我用的千機引,可是比翁主給她下的東西毒了千百倍。”

給謝詩蘊下的藥, 是他調製的, 他本意再毒一些, 不僅毀去謝詩蘊的臉, 還要謝詩蘊生不如死, 他調完了藥,去問程彥,程彥並未說什麼,隻說都隨他。

他聽了這句話,便放輕了用量。

他的小翁主啊, 無論經曆了人間多少的艱險磨難, 還是擁有著一顆純粹的心。

像是會發光的小太陽一般,溫暖,和煦,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程彥道:“隨她怎麼說,我是不放在心上的, 罵我心狠手辣的人多了去了, 多她一個不多, 少她一個不少的, 我才懶得理她。”

“我如今關注的, 是另外一件事。”

李斯年抿了一口參茶, 道:“她會撐幾日?”

程彥點頭,道:“不錯。”

程彥看了看李斯年越發蒼白的臉,眸中閃過一抹心疼,道:“我聽羅十三說了,千機引的毒最是霸道,你雖用藥壓製了千機引的毒性,可壓製不了千機引給你帶來的痛苦,你——”

說到這,程彥聲音低了三分,道:“你怎麼受得了?”

她問了羅十三千機引是什麼東西,羅十三說,千機引是天家不傳之密,毒發之時,人的骨頭會不住往裡縮,最後縮成一團,活活將人疼死。

而今李斯年沒有毒發身亡,一是因為謝詩蘊用量小,二是因為李斯年用藥壓製了千機引的毒性,可饒是如此,李斯年所承受的疼,卻是不減分毫的,仍是那種渾身的骨頭都在收縮的刻骨銘心的疼。

她不敢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疼。

李斯年的身體本就不算強壯,整日裡坐在輪椅上,略顯文弱,她絲毫不懷疑,他那一身細皮嫩肉,不比自己差多少。

讓這樣一個人,去忍受正常人根本忍受不了的疼,每次想到這,她都恨不得將謝詩蘊挫骨揚灰。

可是她不能,千機引的毒,隻有謝詩蘊能解。

她抓了程明素,拷問之下,程明素對千機引半點也不知道,她便又派了人,去千裡之外的吳地接謝詩蘊的父親謝紹安回華京。

可吳地實在太過偏遠,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一個月的時間,等接回了謝紹安,隻怕李斯年的身體早就涼了。

她現在,隻能從謝詩蘊那裡拿解藥,除此之外,彆無他法。

李斯年輕笑她的緊張,道:“小翁主莫要忘了,我也是善於用毒之人。”

“千機引的毒性雖然霸道,但並非不能壓製,小翁主無需擔心。”

李斯年這般說,程彥不好再問,隻說自己明日清晨便去找舅舅,讓舅舅徹查薛妃陷害謝詩蘊的事情。

李斯年笑著點頭,薄薄的唇微微泛著白。

程彥不忍再看,垂眸喝茶,囑咐李斯年好好休養。

次日清晨,天還不曾大亮,程彥便早早去了皇宮。

九公主仍在昏迷中,生死不知,李泓一連幾日都歇在薛妃的昭陽殿,與薛妃一起守著九公主。

程彥來到昭陽殿,先探視一番九公主,再好言安慰眼睛哭成桃兒似的薛妃,最後才拉著李泓去了偏殿,讓李泓屏退殿中伺候的人後,說明了來意:“舅舅,前幾日的火有些蹊蹺。”

李泓掛心命懸一線的九公主,更心疼薛妃整夜的不合眼,聽程彥這般說,不免有些不耐,想也不想便道:“證據確鑿,有甚麼蹊蹺的?”

“分明是謝詩蘊嫉恨朕灌了她一碗紅花,她便這般這般報複朕最疼愛的小八,小八命大,才躲過一劫,讓小九生生替他遭了難。”

想起被衛士們從火中抱出來的九公主,李泓一陣心疼,罵道:“謝家沒有一個好東西!”

“當年謝氏害死了朕多少子女侍妾,如今她死了,謝詩蘊卻又來了,陰魂不散要害朕的孩子!朕就不該看在老四的麵子上留她的性命,似她這種心思惡毒之人,就該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李泓向來寬厚,脾氣隨和,哪怕在朝上被言官們罵了,他也是好脾氣地笑笑,甚少發火治言官的罪。

程彥還是第一次見到李泓這般疾言厲色說話,可見九公主的事情的確戳到了他的逆鱗。

程彥溫聲相勸,好一會兒,李泓麵上方好了一點。

李泓又喝了一杯茶,壓了壓心頭的火,這才想起來問程彥:“你覺得這件事哪裡蹊蹺了?”

程彥笑了笑,道:“謝詩蘊是四哥的侍妾,她的生死榮辱,皆係於四哥一身,舅舅覺得,此事是她的主意,還是四哥的主意?”

李泓一怔,上下看著程彥,道:“阿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是前幾日才答應了他,說在他有生之年裡,不會做禍起蕭牆之事麼?

怎麼沒過幾日,便在他麵前挑唆他與老四的關係?

迎著李泓審視的目光,程彥又道:“又或者說,舅舅覺得,若此事是四哥所為,舅舅查清之後,將四哥廢為庶人,剝奪他天家皇子的身份,此事塵埃落定後,誰的收益最大?”

李泓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懷疑薛妃——”

話未說完,李泓呼吸一緊,瞬間便明白了程彥話裡的意思。

他這幾日一直掛心九公主,當衛士說謝詩蘊的嫌疑最大時,他想的是謝詩蘊嫉恨他灌了她一碗紅花,才會如此行事,根本不曾往李承璋身上想,更不曾往薛妃自導自演的事情上想。

“這不可能!”

李泓站起身,厲聲反駁道:“薛妃素來溫婉賢淑,最是善良心軟,怎麼可能坑害自己的親生骨肉,又將這件事假貨給旁人?”

程彥飲完杯中的茶,抬頭看向勃然大怒的舅舅,平靜道:“舅舅莫忘了前朝的武則天,她在做李治的宮妃之時,名字喚做武媚娘,在李治心裡,她嫵媚動人,嬌俏可愛——”

然而她的話並未說完,便被李治打斷了:“但朕不是李治!”

程彥眉頭動了動,心裡腹誹著:舅舅若是李治就好了,她不知道能省多少心。

李治活著的時候,利用武媚娘打壓世家,在他執政期間,多少世家望族灰飛煙滅,他雖然寵愛武媚娘,號稱二聖臨朝,但在他活著的時候,朝政大權仍是被李治牢牢抓在手裡的,武媚娘並沒有多少實權。

李治死後,武媚娘才開始真正掌權。

而他的舅舅,朝堂上對世家們無可奈何,後宮之中,又對宮妃偏信偏聽,委實難以與李治相提並論。

程彥道:“舅舅,九公主是您的心頭肉,我想您比我更想抓到害她的元凶,將那人懲治依法。”

不能再跟舅舅討論李治武媚娘了,她怕再說下去,李治的棺材板就要按不住了,還是從九公主身上入手,勸舅舅徹查此事為好。

程彥再三勸說,李泓終於同意重新查審,道:“此事交與你去辦,十日之內,朕要一個結果。”

程彥一口應下,道:“不用十日,五日便可。”

“五日之後,我將證詞證據呈給舅舅。”

李泓頷首,程彥準備起身離開。

程彥還未走出偏殿,又被李泓叫住了:“阿彥。”

李泓麵上頗為忐忑,看了看程彥,斟酌再三,方問道:“你覺得,此事真的是薛妃做的嗎?”

在他的認知裡,薛妃有大家閨秀的端莊賢淑,又有小女兒的嬌俏可愛,他經曆了謝家女的殘忍惡毒後,麵對這樣的薛妃,自然是如獲至寶,將薛妃捧著手心裡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