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鹹魚第二十二式(1 / 2)

京城接連幾夜刮了大風,卻沒有落下雪來,早上還出了太陽,從屋簷高處斜照在中庭。

池縈之靠坐在隴西王府老宅子廊下欄杆處,眼睛半闔著,手裡拿著一截圖紙,盯著枯枝殘葉落滿中庭,心裡琢磨著,這裡是挖個池塘養魚呢,還是放一座撐門麵假山石呢?

隨手翻了翻徐長史送過來修繕預算,想叫人過來問問,沒找到人。

今早過府拜訪沈梅廷把徐長史拉到了旁邊,兩個人湊在一起嘀咕了半天。樓思危是個愛湊熱鬨,捧著用飯大青瓷碗就過去了,一邊吃一邊蹲後頭聽閒話。

那邊低聲咬了一會兒耳朵,啪,樓思危手裡捧著大青瓷碗掉地上了。

“不能吧?”樓思危吃驚地說,“池小叔……和東宮那位?才剛見麵幾天,這麼快就……?!”

沈梅廷這才發覺身後走廊台階下蹲了個大活人,急忙做了個驅趕手勢,“聽什麼牆角呢,不關你事。”拉著徐長史走遠了幾步,慎重問他,“你老實跟我說,你家主人宮宴當日是不是夜入東宮了?”

徐長史臉色難看得如同黑雲罩頂,“傳言非實。事關我家世子聲譽,還請沈小侯爺幫忙澄清,不要人雲亦雲才好。”

沈梅廷顯出疑惑神色來,“真沒有?行吧。其實我也不太信,從沒聽說東宮有斷袖之癖,沒理由突然就斷上了。這不是過來問個清楚嘛……”

說完,轉過身去盯了一會兒廊下悠閒曬太陽打瞌睡池縈之,滿心疑慮地走了。

池縈之把賬冊遮在臉上眯了一會兒,感覺有人走近過來,她掀開賬冊,懶散打了個招呼,

“大侄子你來了。”

樓思危撩起袍子在她身邊坐下了,臉上半是驚異半是激動,捂著嘴小聲說,“嘿,池小叔,服了你了,咱們入京才幾天,這麼快就和東宮搭上路子了。就是你這路子走得有點野啊。”

池縈之莫名其妙受了一通讚揚,雖然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麼,還是謙虛地說,“還好還好?你也行。”

樓思危臉皮一紅,連聲推拒:“路子太野,隻有你行。我不行,我不行。“

池縈之:???

樓思危:“臨行前父親囑咐我,跟著東宮有肉吃,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說可不就是叔你嗎。如今你和東宮那位搭上了路子,你隴西王府肯定是穩了。以後飛黃騰達,彆忘了提攜提攜你家侄子我。”說罷恭恭敬敬從懷裡掏出了一疊銀票,雙手交給了池縈之,

“預付半年房租。未來半年我就住在你隴西王府了!”

池縈之迷惑地接過了銀票,數了數,霍,一萬八千兩。

意外之財來得太容易,她想了想,還是跟樓思危說了一句,“我跟東宮其實沒搭上什麼路子。你可能誤會了。”

小重就在這時捧著一件毛色油亮銀狐裘過來了。

“世子爺,今天日頭好,前兩天拿回來狐裘已經曬過了,是收進箱籠呢,還是掛在外頭備用。”

池縈之搖頭:“東西太貴重,咱們不能收,今天就遣人送回去。”

樓思危見了那罕見銀狐裘,頓時眼睛一亮,追著問狐裘來曆。

聽說果然是東宮相贈之物,他頓時樂了,原先聽池縈之說‘沒搭上路子’而懸起一顆心又落回了肚皮裡。

“叔啊,你就是太謙虛。”他把一大疊銀票硬塞給了池縈之,“說好了租你府上院子半年,一次給齊了,彆租給彆人啊!”起身樂顛顛地跑了。“我看看你家塌了院牆修好了沒。”

池縈之:……

她隨手把銀票連帶修繕圖紙遞給了旁邊站著徐長史,“明天就找人在中庭挖個錦鯉池子吧。”

往回一躺,繼續怡然在廊下曬太陽。

她安心持續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東宮遣人找上門了。

“太子爺遣咱家問池世子當麵,最近京中傳開流言是什麼意思。”

池縈之不解地反問,“什麼流言?我沒聽到什麼流言啊。”

“這樣啊,”那傳話內侍點點頭,表示理解,笑容可掬地往門外相請,”還請池世子移駕,自個兒同太子爺當麵說說。請。”

池縈之站在院子裡想了想,兩人麵都沒見著,能有什麼事呢,連身上家常袍子都沒時間換,披了件式樣莊重雨過天青色曲領大袖厚外袍,起身就走。

等到了地方,她才意識到,今天謁見地方居然不在正陽宮。

皇城禦花園後頭,圈了方圓十畝地騎射場,用木柵欄圈起,地上鋪了細沙,馬廄也設在附近,養了幾十匹好馬,專門給皇室子弟跑馬練武用。

光禿禿一片沙地毫無遮擋,大風卷起地上細沙。池縈之從柵欄門口處走近時,遠遠地看到一個身穿利落紅黑雙色戎裝高大身影,將弓弦拉成一個滿月,正瞄準了百步外箭靶。

那人側站著,池縈之沒看見正臉,先看見了兩條筆直大長腿,一看就是太子爺本人。

池縈之進來側門正好靠近箭靶處,她繞過箭靶過去行禮,還沒走近幾步,就被細沙卷進了口鼻,捂著嘴咳嗽起來。

司雲靖沒有看她,目光依舊注視在箭靶上,嘴角勾起一絲寒涼笑。

下一刻,閃爍著寒光箭尖往旁邊偏了三寸,對準了咳嗽著走近池縈之。

池縈之:???

這是幾個意思?

她立刻原地停步,不敢再動了。

在場不隻是司雲靖一個,周圍侍立了十來個宮人和七八個東宮親隨,眾人見太子爺召來了隴西王世子,一句寒暄話不說,直接用弓箭招呼,也不知道是玩笑還是認真,各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開口詢問。

池縈之停在原地一會兒,見弓箭引而不發,不太符合東宮動手不留餘地風格,倒是放下了心,鎮定地走了過去,隔著五步距離,躬身行禮。

東宮單獨召見她這件事雖然出乎意料,至少讓她知道了一個事實。

——太子劇情線恐怕沒走完。

“太子殿下召臣前來何事?”她按規矩詢問。

司雲靖冷眼打量了她一番,鬆了弓弦,箭尖朝下指著沙地。

“利箭當胸而麵色不變,果然好大膽子。”

視線嘲諷地掃過頗有沈梅廷風格幾乎能拖到地上掃地寬大袍袖,“原本是邀池小世子一同下場騎射,你穿成這幅羽化成仙樣子,如何上得了馬?”

池縈之一愣,看看自己特意穿起莊重大外袍,“那臣今天回去換衣裳……下次再來?”

“下次……”

司雲靖嘲諷地重複了兩個字,轉過了身,重新彎弓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