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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

方母恨鐵不成鋼,“我當初怎麼跟你說的?周家不能嫁,不能嫁!你聽嗎?也不知道周愛軍有什麼好!他給你灌了多少**湯!你就認準了他!

之前我跟你爸給你介紹的幾個人,不論是糧站站長的侄子,還是副縣長的外甥,哪個不比周愛軍要強?你要是嫁的是這些人家,哪有這麼多事!”

方佳佳哭哭啼啼,不太願意聽這種話,扁嘴說:“愛軍對我還是挺好的。就是周家……媽,你不知道,他們村那些人就跟野獸一樣!”

每每想到那天的情景,她就忍不住渾身顫抖。

“我之前還想著,周家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人家,哪裡拿得出三百塊錢的彩禮!當時覺得他三哥好歹做了幾年工人,他大堂哥還是軍人,許是這些年攢的,或者借的。”方母看向方佳佳,臉上滿是狐疑,“現在想想,怕不是賣方子得來的吧?你就沒問問周愛軍?他怎麼說?”

方佳佳茫然搖頭。

瞧她這副模樣,這種事居然都不上心,方母一口氣堵在喉頭,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方佳佳張了張嘴巴,“如果是賣方子的錢,我是不是要還回去?”

方母好懸沒被她氣死,“你傻啊!到手裡的錢還送出去!給了你就是你的,管它怎麼來的。反正就是有人問,你也說不知道,不清楚。做出這種事的人又不是你,關你屁事!”

“我知道了!”方佳佳聳了聳鼻子,緊緊拽著方母的胳膊,聲音低啞,眼眶泛紅,眸中滿是祈求,“媽媽,我不想走。你讓我住在家裡好不好。我不要回周家。那些人……那些人太可怕了!”

那天,她一整夜都沒有睡,就怕一閉上眼睛,就會有人闖進來。若不是天色太晚,她恨不得立刻離開村子。她睜著眼睛等到天光擦亮,再呆不下去,趕緊出門。

村裡逢三逢七是有牛車來城裡的。那天也有。但她不敢坐,不敢和路上的行人說一句話。就這麼走了四五裡路,才招了輛班車來到縣城。

本以為娘家是她的避風港,回了娘家就沒事了。誰知她前腳剛嫁出去,後腳兩位嫂子便把她的房間收拾出來,給了兩侄兒。她當時就傻了眼。

她兩個哥哥廠裡分分房還沒下來,最早也需等到後年。所以如今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按說她爸媽都有工作,職位不錯,他們家房子是四室一廳,比起彆的人家算得上非常大了。奈何他們家人口也多。爸媽哥哥嫂嫂,下頭還有三個侄女,兩個侄子。

先前一直是爸媽一間,兩邊哥哥嫂嫂各一間,她與大侄女一間,另外兩個侄女在堂屋用木板弄了個隔間住在裡頭。兩個侄子都才八歲,年紀還小,便和哥哥嫂嫂住一塊。

她出嫁後。房子收拾出來。大侄女跟其他兩個侄女擠了隔間,兩個侄子占了這間房。

本來方佳佳還想著讓兩個侄子依舊回哥哥嫂嫂房間,把屋子騰出來,她住一陣子。可兩個侄子剛得到屬於自己的屋子,正是高興的時候,如何會答應?當場就鬨了起來,惹得哥哥嫂嫂對她更是埋怨。

最後還是她媽出主意,讓她爸在堂屋用凳子拚一下將就著,她和她媽一起睡。便是如此,每天爸媽一上班,兩個嫂嫂就會說閒話。話裡話外說她一個出嫁女不該賴在娘家,責怪她光吃飯不乾活,更是又把嫁妝的事翻了出來。

方佳佳覺得自己很委屈,“媽!我不回周家!”

見她這副模樣,方母也是心疼,但有什麼辦法呢?若隻是兒媳婦擠兌,她還能壓得下去,可如今便是兩個兒子也生了怨氣。她能怎麼辦?

見方母不說話,方佳佳慌了,“媽,連你也不幫我嗎?”

“你也看到家裡的情況,你爸住在堂屋,你三個侄女夜裡上廁所走來走去,實在不方便。”

“那讓爸住回來,我住堂屋。”

方母瞪眼,“你沒瞧見你爸睡的什麼?用椅子拚的,就那樣,你能睡?更彆說你現在還懷著孩子呢!”

“我可以去和侄女們擠一擠。”

“隔間才多大,她們三個人住著已經很勉強了,哪裡還能擠得下一個你。”

方佳佳咬著唇,說來說去,不過是不想她住這裡而已。要真想她住,多得是解決的辦法。這會兒她切實地體會到什麼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心裡憋屈,想要發火,又生生給忍住了。

要是發了火,那她就真隻能回周家了。

不能住娘家,方佳佳又想其他辦法,“媽,難道縣城就沒有可以租的地方?”

“有倒是有,上回和你說的地兒,你願意?”

方佳佳這會兒是寧肯睡柴房也不願意回周家的,哪裡還講究那麼多,然而剛張嘴想應下來,還沒說出來,方母已經回絕了她。

“就是你願意,我也不願意。那巷子裡經常有混子來來去去,愛軍白天又要上班不在家,要是遇上點什麼事,你怎麼辦?更何況你現在還是雙身子!”

提到混子,方佳佳脖子一縮,閉了嘴。這可是不亞於上水村民眾的存在。

方母一歎:“還有一點,租房子好是好。但如此一來,家裡什麼活都得你來乾,掃地拖地,洗衣做飯。裡裡外外都得收拾齊整。你能行?”

方佳佳懵了,她還真不行!在娘家這麼多年,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壓根沒乾過。

對於這點,方母比誰都清楚。這會兒她也有些後悔,不該太嬌慣女兒,把她縱得跟個千金小姐似的。

若是女兒能幫著做些家務,分擔一下兩個嫂子的活計,凡事勤快點,也不至於讓兩個嫂子這麼大的意見。

方母摟著方佳佳安慰,“如果你沒懷孩子,倒是可以學著做。你如今嫁人了,不比在娘家,這些總歸要會的。但你現在懷了孩子,這兩天家裡吃個魚你都能吐,你嫂子做個飯嗆味傳出來,你就渾身難受,這個樣子還怎麼學?況且孕婦難免會有個不舒服的時候,你身邊沒人照顧,我哪能放心?”

說的都是事實,方佳佳低下頭,一時沒了言語。

“我仔細想過了。你還是得回周家。村裡人是衝著周家去的,不是衝著你。你把我跟你爸,還有你舅舅提出來,他們不就不敢了嗎?”

方佳佳對周家已有了心理陰影,想要反駁。方母製止她,“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先聽我說完。在周家,你不是不用乾活嗎?你就是不喜歡鄉下,也忍忍,等這個孩子生下來再說。”

眼見方佳佳又要張嘴,方母神色一瞥,“你要真不願意呆也行,什麼時候把家裡的活都學會了,能自己打理一個家了,我什麼時候把房子給你搞定。”

方佳佳囁嚅著,想要出口的話到了嘴邊,硬生生又給吞了回去。

就是要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何況,想到自己往後要和兩個嫂嫂一樣,做完這個做那個,她又想哭了。

“隻是,周家出了這種事,你周家那位二嫂怕是不願意再伺候你。”

方佳佳一喜,以為峰回路轉。哪知方母接著說:“我雖然隻見過周家人一麵,對他們家的人卻也了解。”

結婚當天,周愛黨夫妻可是想著法子往她們跟前湊,曲意逢迎,話裡話外都在試探讓他們幫忙找份工作。

找工作是不可能的。但卻能拿這事做文章。

“等明天,讓愛軍過來接你回去。我和你們一起,周家那邊我來和她們談。到時候不論我說什麼,你隻需要安靜聽著,偶爾點點頭就行,不許插嘴!你放心,我一定讓你在周家過得舒舒坦坦的。”

一錘定音。

次日。方母果然同周愛軍和方佳佳來了上水村,跟著來的還有方父。他的身份宛如定海神針,對周家有震懾作用。

但方母哪裡想到,一進門,就迎來了周愛黨夫妻劈頭蓋臉的分家兩個字。她做著工會乾事,也是見慣了這些扯皮的,自是不慌不忙,隻拉著方佳佳坐一邊,讓周愛軍去和他們爭辯。

“二哥倒是算得清楚,家裡有多少錢,你比媽還了解。怕是這家不是媽在做主,而是你在做主?二哥認定這些錢都是我拿了,我再怎麼說,你也不會信。我知道,自從我得了這份工作,二哥心裡就不大痛快。”

這話說得反倒成了周愛黨小肚雞腸了。

方母眸光閃動,嘴角翹起,她這女婿還真是不簡單。轉而看著方佳佳又是蹙眉,若是簡單,恐怕也不能讓她女兒死心塌地了。女兒如此單純,哪裡是女婿的對手!但也正是因為女婿夠精明,看得清局勢,方母雖然不喜歡,卻也沒有特彆擔心。

倘或方佳佳能不嫁給周愛軍自是最好。可方佳佳鐵了心要嫁,又已經懷了孩子,生米煮成熟飯,還能怎麼辦?

既然隻能嫁給周愛軍,方母也替方佳佳想過了。她會找機會讓方父把周愛軍調到糧站來。

反正周愛軍在印刷廠不得重用,一直坐冷板凳,他自己也是存著換個單位,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意思,不會不願意。等到了糧站,在方父眼皮子底下,隻要周愛軍還想要這份工作,還想靠著方家,就不敢欺負了她女兒去!

這頭方母神色淡定,那頭周愛軍已經和周愛黨算起賬來。

“二哥要真想算個明白,咱們不如也算算光宗和耀祖這些年花了多少?他們從小到大,哪樣不是用得最好的。村子裡彆家的孩子兩三年都難得穿一件新衣服,他們每年都有。尤其最近三年,更是每個季度都有。

更彆說自打上學後,花費就更多了。一年換個書包,還都是買的供銷社最貴的。鉛筆盒鉛筆練習冊更是浪費得不少。再有麥乳精,富強粉等等。家裡誰吃的有他們好?二哥既然要算,這些是不是都得算進去?”

一段話把周愛黨和張麗芬打蒙了。

周愛軍又說:“二哥也彆拿他是周家的孫子說事。大嫂懷了,佳佳也懷了。她們生下來,難道不也是周家的孫子?二哥要公平,那麼這家也彆分了。不能光宗和耀祖享受了這麼多年的好日子,到我和大哥的兒子生出來就沒了吧?”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自然是說,等大嫂和佳佳肚子裡的孩子生出來,都要比擬光宗和耀祖的待遇。他們有的,我們的孩子也要有。”

周愛黨怎能願意?這麼一來,家裡哪還有錢剩?

“分家!現在就分!”

分了家就是各房管各房的。現在分家,好歹還有一百塊能分。等兩邊孩子生下來,怕是這一百都沒了,指不定還得自己累死累活倒貼。

周愛軍嘴角一勾,“這可是二哥說的。分家,我沒意見。大哥呢?”

周愛黨搖頭,“我也沒意見!”

向桂蓮腦子一時轉不過來,這怎麼就都要分家了呢!

“不行!我不同意,我還沒死呢!這家就不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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